第2部分(3 / 4)

小說:花之血 作者:空白協議書

音不全的歌聲比任何事物都甜美。

接近清晨時分,除了易卜拉欣的禱告聲,四周一片寂靜。我的眼皮越來越沉重,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來時,我看到父親的臉依然很平靜。於是,我又睡著了。黎明時分,麻雀吵鬧的叫聲打破了四周的寂靜。它們的叫聲讓我覺得很舒適,因為那聲音就像我們在山上散步時聽到的鳥叫。我開始在夢中回憶我們停下腳步,靜靜地看著鳥兒們銜枝壘窩的情景。

門外車輪吱吱嘎嘎的聲音把我驚醒了。人們陸陸續續地出門,有些去井邊,有些去山上,有些去農田裡,開始他們一天的日常雜務。易卜拉欣仍然在禱告,但是他的聲音變得枯燥、沙啞。母親點亮油燈,放在床邊。父親在睡著之後就再也沒動過。母親仔細凝視著父親的臉,把手指放在他的鼻孔下探他的鼻息。她的手指停在那兒,顫抖著,然後滑到父親淌著口水的嘴邊。馬上它們又徘徊在父親的鼻孔下,繼續搜尋生命的證據。我凝視著母親的臉,期冀能出現一個滿意的表情,告訴我父親仍然在呼吸。母親沒有看我。她沉默地扭過頭,然後發出可怕的哭聲。易卜拉欣的禱告聲嘎然而止;他衝到父親的身邊,探了探他的鼻息,然後頹然坐下,把臉埋在手裡。

母親號啕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撕扯著頭髮。她的頭巾掉落在父親的身邊,沒有散開,仍然保持著頭的形狀。

我抓起父親的手捏了捏,但他的手是那麼地冰冷、僵硬。當我舉起他沉重的手臂時,他的手無力地耷拉著。他臉上的皺紋似乎像是用刀深深刻上的一般,神情悲憤,彷彿曾和一個惡魔搏鬥。

我發出一聲急促、刺耳的哭聲,癱倒在父親的身上。科爾蘇和母親讓我在父親身上趴了一會兒,然後輕輕地把我扶起。

父親和我都知道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不多了,但是我總認為我才是那個要離開的人,那個帶著父親的祝福,戴著新娘的銀飾離開的人。

父親去世後的那幾天是陰暗的,但接下來的日子更加昏天黑地。

那個夏天,由於沒有男人收割莊稼,我們只分到一點點糧食。這些糧食是父親在世時種植莊稼的所得,而且他的朋友已經儘量對我們慷慨一些了。因此,我們幾乎沒有多餘的糧食來交換燃料、鞋和羊毛染料。我們只好用山羊交換糧食,這就意味著我們以後不能吃乳酪了。每放棄一隻山羊,母親就哭一次。

日長夜短、天氣暖和的日子慢慢接近尾聲了,我們的物資越來越少。早餐常常是母親烤的乳酪或酸奶麵包——乳酪和酸奶都是好心的鄰居們施捨的。不久,我們的晚餐也愈見愈少。很快,連一小片肉也吃不上了。母親開始變賣父親的遺物,換取食物。先是衣服,然後是鞋,接下來是頭巾,最後是他那根珍貴的手杖。

其他人可以向親戚們求助,但不幸的是,母親和我都沒有長輩。我所有祖父輩的親人在我懂事前就相繼去世了。母親有兩個哥哥,但在與土耳其人的戰爭中戰死沙場。父親只有一個遠房親戚,他同父異母的哥哥——戈斯塔罕,是父親的父親和他的第一個妻子2所生。戈斯塔罕在年輕時便搬去伊斯法罕了,從此杳無音訊。

花之血 1(6)

天氣越來越冷,我們每天只能以一片薄薄的麵包和去年剩下的醃蘿蔔充飢。我每天都覺得飢餓難忍,但我知道母親已經竭盡所能了,所以,儘量不提及自己的腹痛。我總是很疲倦,以前對我來說輕而易舉的事情,比如說去井裡取水,現在似乎都已經超出我的能力範圍了。

我們最後一件值錢的東西就是我的翠藍地毯。在我編織完地毯的流蘇後不久,那個絲綢商哈桑就來取走了它,並把餘款給了我們。看到我們穿著黑色的上衣,戴著黑色的頭巾,他很是吃驚。當知道事情的原委後,他問母親是否可以幫助我們。母親害怕我們無法渡過這個寒冬,於是問他是否方便在回伊斯法罕時幫我們尋找唯一的親人,戈斯塔罕,告訴他我們的困境。

大約在一個月之後,一個要去設拉子的驢販為我們捎來了一封首都來的信。母親請哈吉·阿里為我們讀信的內容,因為我們都不識字。信是戈斯塔罕寫來的,他告訴我們他為父親的死和我們的困境感到非常悲傷,並邀請我們到首都和他一起生活,直到境況好轉。

因此,在一個寒冬的早晨,我得知自己將首次離開童年的家鄉遠行。如果母親告訴我,我們要去的地方是基督徒的土地——在那些地方,粗俗的女人在眾人前展露自己的胸部,人們會吃烤豬肉,一年只洗一次澡——我們的目的地看起來是如此遙遠。

我們將離開的訊息在村子裡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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