恥地要求自己的兒子給自己辦事,把鄰居不肯賣的房子買下來,讓他打通了,好享受生活。
作為父子關係的刻畫,這對話是恰當的。
但是不久之後,那處院子就真的已經買下來、打通了。在行文中,它只是一筆帶過,大約不到十個字。百分之九十九的讀者都不會注意這樣的細節。甚至我現在都想不起來具體是在哪裡勾了這一筆。
但是隻要有一個讀者注意到這幾個字,世界的真實就產生了。
因為你會發現,這個世界真的是在流動的。這個世界裡面的人,是真的在過自己的生活,發生自己的故事。
同理於此。
在姜望於迷界拼命的時候。
尹觀也在為仙宮傳承殊死搏鬥。
烏列也在承載舊案,行走在生死邊緣。
我們的視角在姜望身上。但是後兩個故事也同樣在發生。但它們只能在事情結束很久之後,有隻言片語的證明。
世界是流動的。
在作者沒有寫到,讀者沒有看到的地方,這個世界裡還有很多的故事正在發生。我們可以盡情地遐想。
一個浩瀚的仙俠世界,它僅僅是流動的、發展的,擁有歷史和未來,也還並不足夠,它還需要有質感。
而質感體現在哪裡?一個小說世界最真實的真實,應該是什麼?
我認為是原創性。
小到詩詞歌賦門聯奏疏國書,大到獨有的修行體系、層出不窮的修行道路、不斷推動世界的人物,以及擁有足夠厚度的歷史。
我是淺薄的,我又是狂妄的。什麼都要自己寫,自己創造。
為了不讓我的淺薄影響這個世界,赤心裡的那些原創經典,通常只會展現只鱗半爪的句子。但就是那麼一點點句子,我就要琢磨多久。
我不能告訴你們它是經典,但是摘錄的句子卻是“你看這個碗,它又大又圓。”
我只能絞盡腦汁,反反覆覆地琢磨,一陣一陣地發呆,等待靈感的饋贈。
什麼《大夏方誌》、《五刑通論》、《石門兵略》、《異獸志》、《仙方經》。
什麼《朝蒼梧》、《遊生筆談》。
什麼《靜虛想爾集》、《明山九卦》。
什麼《菩提坐道經》、《菩提注本》。
乃至於《無生經》、《三聞三佛信》、甚至是草原上的一曲獸面戲……
乃至於《史刀鑿海》!
朋友們,這其間浩大的工程量,你們能夠感受嗎?
廣闊無垠的現世,天下列國,每個國家不同的環境、不同的政治生態、不同的歷史和人物,以及散落在這個世界裡的、先賢的“智慧結晶”,諸多經典著作。
這根本不是一個小說作者應該去做的事情。
而我要在故事的精彩、人物的刻畫之外,去填充這些。
倘若你認真地看到了這些。
你會發現。
情何以甚也是一個很卷的作者,只不過他卷的不是字數。
……
我總覺得我的創作生命不會很長。
因為太消耗自我。
如果有人觀察我寫作的狀態,大概會覺得我像個神經病。
因為我經常自言自語,經常模仿小說裡的人物說話,模擬他們的動作。在我寫到情節激動的時候,我敲起鍵盤來都是噼啪作響,好像把鍵盤幹碎,書中角色也就能把對手幹碎似的。
我尊重故事裡的每一個角色,絕不吝嗇展現任何一個人的魅力。
我尊重他們的道路,坦誠他們的選擇,任他們自由地碰撞。
赤心巡天的主線,絕不是姜望個人的復仇,或者說,那只是明線之一。從頭到尾,我要闡述的,是這個完整的仙俠世界。所以每一塊歷史拼圖的靠近,每一處世界輪廓的清晰,我都著力甚多。
非要來形容的話,我的寫作是“織毛衣”式的。很多的線頭纏在一起,不停地糾纏,各自前進,最後形成全貌。
譬如當初左光殊和熊靜予在淮國公府花園的聊天,我對那一幕的寫作要求,是要透過對這兩個人的描寫,勾勒出一個美好的家庭,讓他們的追憶更深刻,情緒更濃烈。寫的是母子兩人,寫的更是淮國公府一家。
而其中有一處,是說金羽鳳仙花。順便提及了鮑氏兄弟的矛盾。
很早的時候我就已經想好了鮑伯昭、鮑仲清的結局,但是從那一刻才算開始勾勒。在一處完全不相干的劇情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