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兵,有經驗的小夥子們,教我們這些新兵對付這種暴烈的酒水:幹完一杯,不吸氣,喝一口水,然後再吃東西。我們大吃大喝,而值班的人站在哨位上,一旦領導突然出現便發出警報。大家都徹底放鬆了,插科打諢,說各種笑話和趣聞。“躲開啦!……”值班員向我們示了警。但是,在酒精的作用下反應變得遲鈍。我們奔向鋪位,想蓋好被子裝睡,但是做得不老道,但最主要的,是在桌上留下了“犯罪”痕跡:沒有喝完的酒精和杯子。 在門口,值班員試圖擋住軍士長的視線,大聲報告道:“軍士長同志,底艙一切正常,紅海軍戰士都在……” 但是,米謝科銳利的目光已經發現了我們的所作所為。 “起床,”他聲音洪亮地下命令,“在一甲板集合!” 軍士長指的是門口床鋪之間的過道。我們不得不掀掉被子去站隊,大家的樣子十分滑稽:有人穿著內衣褲,也有人穿著水兵襯衫和工作褲。 “向右看齊!”軍士長下著命令。 接著便是一頓臭罵。他真是罵得我們狗血噴頭!他威脅要給每個人寫一份報告,關到禁閉室去,發配到“岸上”去(好像我們的底艙在船上一樣)。出完氣之後,他接著講我們的良心,數說我們這些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不配的行為。他特別喜歡用這一點來壓我們。最終宣佈,明天,新年,所有人都不放假,給每個人派了額外的班務。有人要清洗底艙的地板,有人要清洗廁所,其他人清理院子等等。 早晨,我穿好衣裳,拿著拖把和一桶熱肥皂水,開始擦洗地板,一邊不停地罵著鬼。對我來說,新的一年從未這樣開始過!我沒有想到,這一年給我的生活帶來了驚人的變化。 元月份快要過去了,有一天軍士長叫過我說,晚上八點我必須到太平洋艦隊司令部報到。事出意外,我忍不住問道:什麼人為什麼叫我去?軍士長叫我別多嘴,快些準備禮服。 於是,我一邊準備,一邊一刻不停地想著,這個傳喚意味著什麼?兩個月服役期間,我並沒有做出什麼能叫上司注意到的事情。我左思右想,只是事後才明白,這些猜測都離題太遠。事情是這樣的。 如上文所述,我是1938年被徵召到太平洋艦隊的,也就在斯大林在陸海軍的清洗開始後不久。一大批陸軍高階將領被審判和槍斃之後,鎮壓的浪潮也迅速波及到各個軍區和海軍。這個浪潮也波及到了遠東,艦隊的指揮人員全部被撤換掉。新任太平洋艦隊司令庫茲涅佐夫海軍上將,他的參謀長伯格傑科海軍上校,工程處處長工兵中校沃龍措夫到任之後發現,他們被要求學習英語。這種要求是可以理解的。我們潛在的敵手是日本。而美國可能成為潛在的盟友,最終事情也就是這樣。因此,預計可能跟美國海軍進行合作。這樣,司令部指揮人員掌握哪怕最基本的英語知識也是好的。前任的將軍們要麼懂語言,要麼吸引舊知識分子作教員,曾經學習過。教員基本上都是上流社會的婦女,她們是內戰期間從彼得格勒逃出來的,但不知何故沒來得及撤到哈爾濱或者上海去,滯留在符拉迪沃斯託克(海參崴)。當然,這些人在1937年之後全都被作為“日本間諜”關起來了。由於不是隨便誰都可以放進司令部,新的指揮官開始在軍人中尋找懂英語的人。叫幹部處的負責人看一看,有沒有合適人選,於是他注意到了我的檔案。就這樣,一些人的幸福建立在另外一些人的不幸之上……  
在太平洋艦隊(3)
當我在指定時間,收拾乾淨服裝整潔到太平洋艦隊司令部報到時,所有這些情況我並不知道。司令部所在的大樓,是沙皇時期留下來的。深色橡木的牆壁,鋪著厚地毯的走廊,值班警衛的軍容和禮貌,寬大的,掛滿油畫的參謀長辦公室令我印象深刻。我感到了特別的激動。內心裡有某種預感,似乎我現在踏上了一條誘人而神秘之路。 從桌子後面站起了一個身材沉重、但很年輕的海軍上校。他是太平洋艦隊參謀長伯格傑科。桌旁的椅子上,坐著工兵中校沃龍措夫。 “參謀長同志,紅海軍戰士別列什科夫按照您的命令前來報到!”我精神抖擻一口氣說出來,舉手抬向帽簷。 伯格傑科隨便吩咐了一聲“稍息”,請我坐下。然後拿起一個黃色資料夾,開始翻閱。“這裡寫著,您熟練掌握英語,”他開始說話,“是這樣嗎?” “是!” “您是什麼時候學的,哪個學校畢業的?” 我一一作了解釋。 伯格傑科又開始翻閱資料夾。從軍裝口袋裡抽出一個疊得整整齊齊,灑過香水的手絹,抹過上唇。然後問道: “您能不能教英語?” “我從沒有做過這件事。我的專業是工藝工程師。” “這個我們知道,可是您總記得,是怎麼教你們的吧?” “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