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兒皺著眉頭看歸晴不顧一切地掙扎。在他心目中,這女子漂亮則已,然而性子愈烈便越是禍患。他心裡更堅定了要早早除掉她的念頭。
陳三兒替婦人最後一次診脈,確定藥胎很穩,便帶人出去了。
晚上,依舊送來好飯好菜。
歸晴一點也不想吃。婦人勸而無用,便自己橫掃一空。
歸晴的傷沒有好好的上藥,接近子夜時發起燒來。身子底下像是北方的熱炕,烤得她乾渴如焦魚。婦人卻睡得香甜,時有鼾聲。她方要掙扎起來找水喝,忽聽寂夜中,房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慌忙鬆了氣躺下假寐。
進來三個人,光頭和瘦猴兒,還有一個陳三兒。歸晴抑不住一陣陣發抖,雙手顧不得疼地緊握成拳。但那三人並沒過來看她,而直接將婦人抬走了。歸晴心中起疑,強忍不適悄悄地跟在他們後面。
那三人像不是第一回幹這種事,徑自在前面走著,偶有風聲樹響也並不驚慌。倒像千篇一律做熟的,只管快快了事便好。
歸晴身上急熱忽寒,腳步虛浮走不快。幸而那三人因抬著婦人走得也不十分快。
跟了一氣,歸晴只覺奇怪。婦人未免睡得太死,那三人舉止並不小心,早該驚醒才是,卻仍睡得鼾聲頻頻。忽然想起那一桌飯菜,婦人吃完不久,就打起了呵欠。歸晴心裡一驚,暗道,不好,必定是那飯菜有問題。
這些人,還有這裡,究竟是幹什麼的?
身上冷汗不斷。歸晴猶疑了一會兒,還是繼續跟上。
三人抬著婦人走進一間屋子,只見其中一人將屋裡的一盞油燈轉了轉,地上便現出一條地道來。歸晴不敢貿然跟上,等了一氣確無動靜,才也去轉開機關。地道里黑漆漆的,從不遠處透出一絲光亮。歸晴循著那絲光亮走去,卻原來是一扇門,那光正從縫隙裡漏出,隱隱伴著人語。歸晴聽得耳熟,忍不住從縫隙裡張望,正看見婦人躺在一張石臺上,頭對著的方向有一張供桌,供桌上放著一面古樸的銅鏡。而石臺旁邊站著兩個她再熟悉不過的兩個人。
沈大善人和沈忠。
沈忠手上捧著一個托盤,盤裡林林總總一列排閃著寒光的薄刃小刀。
歸晴被那寒光閃得心冷,不知不覺地瞪大眼睛。
沈大善人對陳三兒說,長生湯還有不少,這一回的藥胎取了,便不必急著再找新藥胚了。
長生湯?藥胎?歸晴已經隱隱明白接下來的事,一股惡寒從背上直竄進腦中。
果然,沈大善人拿起一把小刀,朝婦人隆起的肚子上劃下,紅色的血滿溢而出。歸晴不敢再看,轉身倚在門旁。沒有想到,世代懸壺的沈家,竟然這樣做出長生湯。
她極力地剋制自己。如果此時發出一點聲響,她就只有死路一條。可是她還想活下去。原來她還妄想著沈慈來救她,現在卻明瞭,該是她去救沈慈。她的沈慈是世上最好心的人,而沈家卻是世上最惡毒的地方,怎麼能讓沈慈困在那種地方。
她咬咬牙,強撐著虛弱的身體走出地道。她滿心滿意都只想著沈慈,連自己那樣的遭遇都不重要了。她卻沒有發覺屋外已經有兩個惡鬼在等著她。那兩個惡鬼也不是存心到這裡來找她,本只想著,他們的大哥帶著另兩個兄弟辦正事兒了,正好留下她一個在那屋裡,卻又不正是一場溫柔好夢等著他們享受。誰料到了房裡,才知她不見了。到處找也找不到,這才硬著頭皮來通報沈老爺和陳三兒,不想她眼下只跟他們一門之隔。
歸晴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貪生畏死。她以為開啟門便是一條活路,卻原來是地獄之門。
楊文琴疲乏地守在沈慈床前。其實她厭惡沈慈厭惡得緊,沈原是她外面買來的野種,野種的兒子自然也是野種,根本不值她多看一眼。然而老爺子似乎疼他疼得要命。再說,她還得在眾人面前做好人。
五十四眼睛漸漸發酸,正想閉目休息一會兒,卻聽沈慈忽然大叫一聲,直直地坐起來,一雙眼睛不知在看哪裡,睜得目眥欲裂。
楊文琴唬得一跳,原本偎在她腳邊睡覺的黑貓也嚇得怪叫一聲跳起來。
楊文琴遲疑不定地叫沈慈,問,怎麼了?
沈慈卻不理楊文琴,唸叨著,歸晴,歸晴。忽然掀開被子,光著腳到處跑著喊歸晴。屋裡找不到,便跑到院兒裡去。丫環小廝們不一會兒都出來了,就是沒有歸晴。沈慈越來越焦躁。楊文琴領著眾丫環連忙上前安撫,卻被沈慈一把揪住發狂狂般地質問,歸晴呢,歸晴怎麼不在!
楊文琴吃痛地皺眉,耐下性子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