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冒昧建議,這個胡自皋,老爺還是應該屈尊見一見,他聽說老爺想在老家蓋一座廟,準備捐三萬兩銀子。”
馮保頗為吃驚,徐爵又說:“他可是帶了銀票來的。”馮保問:“銀票呢?”徐爵說:“小的已替老爺收下了。”馮保坐了起來:“他見我有何事?”徐爵說:“還不是想挪挪位子。”馮保問:“他想往哪兒挪,他對你說過沒有?”徐爵道:“小的沒問他。”馮保問:“他人呢?”徐爵說:“在客廳裡坐著哪。”馮保一樂:“那就見見吧。”
馮保一進來,胡自皋便撲通一聲跪下,口裡說著卑職叩見馮老公公。大明王朝的規矩是處廷官員不可向內廷太監行磕頭大禮,因此馮保地位雖尊,權勢雖重,還從未受過外官如此大禮,因此心頭一陣震動,用他的娘娘腔對胡自皋說:“你給咱如此行禮,不怕人家笑話你嗎?”胡自皋抬起頭:“公公,兒子給老子磕頭,有誰敢笑話?”馮保說:“你怎麼如此比擬?”胡自皋說:“若論年齡,公公正好是我的父輩,只是卑職福薄,攤不上老公公這樣的令尊大人。”胡自皋恬不知恥的奉承話,連旁邊的徐爵聽了都一陣肉麻。
馮保點點頭,問起:“胡大人這次來京有何公幹?”胡自皋說:“南京工部所轄造船廠,要核查落實今年的船價銀,差卑職前來北京戶部討個實信,這是小事,主要是想來京晉見馮公公。”馮保笑:“我這臉上又沒長花,有啥好看的?”胡自皋道:“公公,卑職斗膽給您提個意見。卑職不過是一個無能的晚輩,老公公一口一聲地喊胡大人,實在是令卑職羞愧難當,無地自容,公公再這樣喊,卑職就只好一頭碰死了。”馮保臉上笑開了一朵花,回頭對徐爵道:“瞧你這個短舌頭,今後多向胡自皋學著點。”徐爵勉強笑著說:“是啊,小的也不清楚,胡主事的兩片嘴唇,竟是蜂蜜浸出來的。”
馮保問:“胡自皋,你見咱還有何事?”胡自皋說:“我,卑卑職想……”馮保尖細的一笑:“你們這些進士出身的人,總脫不了那一個字兒,酸!巴心巴肝想要得到的東西,可就是呀呀唔唔地上不了嘴。”胡自皋笑說:“蒙公公鼓勵,卑職就直說了,卑職想升個官,挪挪位子。”馮保道:“好哇,想升個什麼官,說說看。”胡自皋說:“聽說兩淮鹽運使史元楊四年任期已滿,如果卑職能接任……”不等他說完,馮保便道:“兩淮鹽運使是朝中第一肥缺,還是個四品衙門,你胡自皋真是敢想啊!”胡自皋乖巧地說:“不是卑職敢想,而是兩淮鹽運使這個位子,一定得是老公公自己的人坐上去。卑職只要坐上這個位子,一切都聽老公公差遣。”馮保不動聲色地說:“這事兒咱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第十二章 胡猻傳信(3)
皇上宣馮公公及六部一院所屬大臣在皇極殿相見,著通政司讚頌官朗誦《戒諭群臣疏》:朕以幼衝,嗣繼皇位,夙夜兢兢,若臨深淵,所耐文武群臣,同心協力,共創萬曆新政。乃自近歲以來,士習輕浮,官場朽壞。詆老臣廉潔為無用,謂讒佞鑽營為有才。愛惡橫生,恩仇交錯。四維幾至於不振,九德何由而享譽。朕初承大統,矢志清除弊端,整飭吏治。書不云乎?“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黨無偏,王道平平。”朕誡諭諸臣,從今以後,須得奉公愛民,恪盡職守。若仍沉溺如故,堅守舊轍,以朝廷為必可背,以法紀為必可幹,則我祖宗憲典甚嚴,朕不敢赦!自此旨下達之日,兩京文武臣工,一律實行京察,賢者就位,庸者去職……
大臣們表情各異。六科言官雒遵、程文、陸樹德等都露出恐懼的神情;魏廷山、王顯爵表情憤怒。
魏廷山身著便服,進入薰風閣天上人家雅間,王顯爵上前,迎問道:“你怎麼磨磨蹭蹭現在才到?”魏廷山道:“總得捱到天黑才好走路。”許從成問:“一路上沒碰到熟人?”魏廷山說:“沒有。張居正已經說服皇上,對所有官員實行京察,你們居然還敢在薰風閣請客,就不怕人家說閒話?”許從成道:“怕什麼,我吃自己的積蓄,礙著誰了?”
桌上已擺好了菜餚,王顯爵邀魏廷山入席。魏廷山看著桌上道:“如此豐盛一桌酒席,就我們幾個人吃?”王顯爵說:“還能請誰?要不,讓店小二找兩個歌女來,給我們唱曲兒佐酒?”魏廷山說:“算了吧,眼下誰還有心思吃花酒。”王顯爵道:“這話也對,楊博接任吏部尚書,有何改弦更張之處?”魏延山則問他:“你那裡呢?呂調陽調任次輔之後,有何新的舉措?”
面對張居正禍福莫測的種種新舉措,昔日的高黨來此聚首互通訊息,探探風聲,再加上一個恨張居正入骨的許從成,這三個人之間頗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