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總象揹著萬斤重擔一般,何時他才能放下負擔,舒心地笑上一笑?
她的手很暖和,在江南陰溼地冬日裡,這樣的手讓人覺得極舒適。在她的安撫之下,趙與莒覺得頭痛正在漸漸遠去,他不自覺中向後靠去,在他身後,韓妤先是一僵,然後若無其事地繼續為他按摩。
趙與莒的頭枕在韓妤胸上,在他意識到自己枕著地是什麼之前,他已經沉沉睡去了。韓妤仔細端詳著小主人的臉,聽著他輕微的鼻息,臉微微紅了起來。
良久之後,趙與莒輕輕動了一下,韓妤臉上再次浮起紅暈,向後悄悄退了一步。
她是個極心細又極會照顧人的女孩兒,雖說在算學上沒有什麼天份,可趙與莒仍不只一次誇過她心靈手巧。也正是因此,她才能在這兩年裡一直呆在趙與莒身邊,而不象別的義學少年般被派出去。
“阿妤。”趙與莒低低叫了聲。
“奴在。”韓妤同樣低低地回答。
“想不想出莊子去?”趙與莒抿了下嘴,然後問道:“象李鄴、十二他們那般,替我到外邊管著人?”
“奴不想。”韓妤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道:“奴只想呆在莊子裡。”
她確實只想呆在莊子裡,因為趙與莒每年大多數時間還是呆在莊子裡。她要地不多,僅是呆在趙與莒身邊,能照顧他的起居,能見著他一天天長大,能侍候著他的衣食住行。
這就足夠了,對於曾經過顛沛流離、曾見過人間慘劇、曾經家破人亡的她來說,這就足夠了。
“阿妤……”趙與莒轉過臉看著她,見她垂著頭,不與自己視線相對,心中也是一動。
韓妤初到鬱樟山莊時已經十二歲了,那時她便極懂事理,知道幫助照顧年紀較小的義學孩童,搶著做些家務。那時她極靦腆,雖說年紀最大,卻是所有孩童中聲音最小的一個。轉眼五年便過去了,馬上便是第六年,當初那個瘦小枯黃的女童,如今已經長成了明麗可人的姑娘。
因為朝夕相處的緣故,趙與莒此時才恍然覺,韓妤年紀大了,按著這個時代,該替她考慮終身大事了呢。
想到這,趙與莒微微一笑:“阿妤,若是在別家,你這番年紀已經嫁了呢,我想讓你出去,也是想你看看能否尋著一個可靠實誠的人,你地終身大事,總須得你自家滿意才好。”
韓妤身體猛然一顫,然後吸了吸鼻子,聲音裡便帶了哭腔:“奴做錯事了麼,為何大郎要趕奴出嫁?”
“哪裡是趕你出嫁!”趙與莒啞然,輕輕拍了拍韓妤胳膊:“阿妤,我只是想你……唔,有個好歸宿罷了。”
他這話說得有些言不由衷,家中義學地女孩原本就不多,每一個都是精心調教出來的。若只是為了今後嫁人,他當初如何會花去那麼多心血。不過看韓妤就要哭了的神情,他也只能寬慰了。
“奴不要甚麼好歸宿,能跟著大郎身邊服侍,那便……那便是奴最好的歸宿了。”韓妤聲音又恢復到她初來鬱樟山莊時那般模樣,細得有如蚊蚋。
趙與莒唯有苦笑,自己將這些孩童培養得是足夠忠誠。忠誠到這般地步,倒成了負擔了。
“阿妤不願去,那便只有讓阿茹去了。”趙與莒心中,其實也希望韓妤留在身邊。她心細如,自己一有所需她便會準備好來。
“大郎是要派阿妤去流求?”
對於鬱樟山莊在海外的領地,韓妤也略有所知,聽得從那兒回來的趙子曰說,那裡渺無人煙極為荒涼。又遠隔大海,若是去了,半年才能回來一次。
這讓韓妤心中有些不忍,被趙與莒稱為阿茹的鄭茹,也是與她一般地第一批義學女童,年紀比她略小一些,向來在眾人中不顯山不露水地。但韓妤比當年小翠要更明白趙與莒,趙與莒在大事之上,喜歡聽取旁人意見,卻絕不喜歡旁人干涉。因此。她只是垂著頭。沒有再說什麼。
趙與莒安排鄭茹去流求,原因無它,隨著流求人手增長,必須要有女子上島。他將些日子讓趙子曰帶上島的莊戶人家都有媳婦地,島上土人中也有女子,得有人去管著這些女子,靠趙恩家的媳婦。他有些不放心。
細細思量起來。鄭茹比韓妤確實更適合些,韓妤在外人面前還是有些靦腆。心又極善,去流求可不比莊子裡,眾人都服她。要懾服土人女子和莊戶媳婦,少不得要用些霹靂手段,自己方才想將韓妤派去,是隻考慮了忠心,未曾考慮合適與否。
正如他所料想,此時淡水果然因為女子之事起了爭端。
雖說義學少年將上島的宋人約束得極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