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深陷情網之人的無助,也是一個痴情的男子。
素妍捧了茶遞給唐觀,他依舊溫雅有禮地接過,淺呷了一口,沒有誇讚,所有的讚賞都表露在臉上。
她溫聲道:“唐觀,謝謝你幫我修補好字畫。我也試過的,便我那不成樣的修補術怎麼也不成。”
“舉手之勞,你又必記掛於心。”
“一個謝字還是應該的。”她起身,落落大方地行了個萬福禮。
能為她做一些事,這讓他覺得很歡喜。
她的感謝,又讓他覺得有些難受。
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自相識以來便記掛在他心。
素妍笑問周遜:“這次你下場科考感覺如何?”
周遜未答。
在無人應答的片刻安靜後,唐觀接過話,答道:“此次乃是周大學士為主考官,又有傅右相、十一王爺任副主考,有羽林軍維持貢院秩序,倒也井然有序……”
周遜笑道:“素妍問的是下場科考如何?”平日口若懸河,見到江素妍居然問非所答,這可是一向聰明非常的唐觀不會犯的錯,也只有在素妍的面前,他好像變成了一個尋常人。
唐觀尷尬一笑。
周遜答道:“三場下來,倒還好,考題於我和唐觀而言倒不算難。”
素妍道:“你與唐觀都是出名的大才子,相信此次科考成績定然不俗。”
周遜抿著茶,用心的品茗,彷彿要品懂這茶裡每一份韻味。
唐觀微低著頭。捧著茶杯,小口地品著茶,尋覓著與過往的不同。
因她在,就連這茶也多了一份以前沒有的香味。
寒喧幾句,見唐觀不再說話,只是緊張地連喝了三杯茶。
素妍起身道:“大和尚,我先回香客房了。”她含笑點頭,離了禪房。
唐觀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的背影,每多見一回,心頭的遺憾就多沉一分。
周遜輕咳一聲。“人在時。你答非所問。更是一句話不敢說。如今走了,你還在瞧?”
悟覺大師面容平靜如初,唐觀的身上,依昔有著他年輕時候的影子。這世間重情之人不多。但能如唐觀這般痴情的卻是人間少有。
*
三月的夜,尤其是天龍寺入夜後,格外的靜寂。
女香客房裡,每至初一、十五倒是住滿了人,偏在這個時節卻只得素妍與白芷主僕,另有那頭住的幾名護衛。
寺中月色比外面更覺明朗,滿地下重重樹影,杳無人聲,甚是淒涼寂靜。只聽唿唿的一聲風過。吹得寺中的松柏、青竹喇喇喇的作響,枝梢上月下一陣搖晃,直將那寒鴉宿鳥都驚起來。
白芷出了房門,走到院中,手裡捧著件禦寒斗篷。輕柔地給素妍覆在身上。
已經許久沒有彈琵琶了。
她懷抱琵琶,又彈起熟悉的曲子,彷彿又回到西北戰場,彷彿還在終南山上,那樣的意氣風發,那等的無憂無慮……
一曲未完,但聽男香客院裡傳出一陣和樂之聲,是清靈的笛子,她高他亦高,她低他亦低,她曲聲流轉,他和樂相隨,竟如一雙纏綿的蝶兒。
護衛厲喝:“誰人如何大膽,連王妃的曲子都敢和樂?”
正要出去,素妍低聲道:“不過是首曲子,我彈得,別人自然也吹得。”
真真是大驚小怪!
素妍將琵琶遞與白芷,起身進了房中,繼續抄寫起經文來。
笛聲依舊,白芷辯不出曲名,素妍卻能辯出,這是一首《鳳求凰》,聽過琴曲,用笛聲吹出的當真還是第一次聽到,令人回味悠長,描勒著一個痴情男子的款款情深。
唐觀……
你這又是何苦呢?
她是宇文琰的妻,她的身份註定不能接受唐觀的愛慕。
她嫁作他人妻,這本身就是對唐觀的拒絕,是對他情意的了斷。
*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
三月初九,正值清明時節,皇城郊外到處能聞到香火的氣息。
三五成群的人們出城拜祭親人,素妍起了大早,決定到天龍寺後山的百姓村走走。
一路過來,素妍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默默地關注著,驀然回頭尋覓,並沒有看到旁人。
正在四下尋索,護衛快步奔來,抱拳喚聲“王妃”。
白芷問:“奴婢總覺得有人跟著我們。”
素妍如此覺著,連白芷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