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問。
“不,我沒有逃避。”然而這句話在我自己聽來都顯得中氣不足。
“別騙我了,你若不是逃避,我又怎麼會出現在你身邊。”那聲音一陣哂笑,好似很樂於拆穿我的謊言。
“你不想嫁給雍瞻宸?”黑暗中的她用難得一見的溫柔對我輕語道,“莫非你又對哪個男人動了情?讓我來猜猜,是秋未煬還是宇文昊?”
“我只是不想嫁給雍瞻宸,僅此而已。”我小聲囁嚅道。
“哈哈哈……端木晣,你真真傻得無可救藥!”那聲音忽然變得尖銳而又瘋狂,一如多年前的我,“難道你忘了珩嗎?經歷了那樣的背叛,你竟然還相信愛情?嘖嘖嘖……端木晣,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到了現在你還不明白,男人們愛你,只因為你或多或少還有些利用的價值。待你一無所有之時,便是你們恩斷義絕之日。”
“真的……只是這樣嗎?”我喃喃道,目光漸漸的迷離,找不到焦點……
“晣兒,聽我的吧。權勢才是你最好的依靠。”
這樣的語氣,這樣的稱呼,雖然從未聽過,卻給了我異樣的熟悉。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這樣喚過我,也有人讓我如此安心。只是對於那個人,我的腦海中卻沒有屬於她的記憶。不過此刻,我很願意相信黑暗中的她對我並沒有惡意。
“嗯,我聽你的。”我小聲地答道。
黑暗中沒有任何迴音,顯然,她已經離開了。
我的意識總是昏昏沉沉的,耳邊似乎又喧譁聲,有怒吼聲,然而此刻任我怎樣掙扎,薄薄的眼皮如有千斤之重,我抬不起半分。忽然間,我又陷入了沉沉的深眠中,神志已不像早先那樣清明,渾渾沌沌的。耳畔彷彿有人在低聲輕語,帶著顫抖的聲音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如夏蟬一般惹人厭煩。而我卻無力抬手,揮向那噪聲的源泉。
“翊兒,翊兒……”恍惚間,有人在低聲喚我的名字。
“你睡得夠久了,起來可好?”那聲音溫柔地說著,但字裡行間已然生出了絕望,“翊兒,不要怕。你會好起來的。”說罷,一隻冰冷的手輕輕地撫上了我的額頭,微微地試了試我的溫度。
“乖,把藥喝了,好不好?我餵你。”
苦澀的藥汁自口中流入,卻讓我的思緒瞬間清明瞭起來。嘴角剩餘的藥汁被人用手帕拭去。我的心頓時跳漏了一拍。
細心如此之人,只有……秋未煬。
原來一直守在我身邊的不是宇文昊,只是秋未煬,那個我一直防備的人。突然我真想仰天大笑幾聲。是的,很不幸的,我終究要被人拋棄,沒有例外。在感情與事業比較時,我所鍾愛的男人總是會找到華麗的藉口,毫不猶豫地把我丟掉,選擇後者。陸珩如是,宇文昊亦然。在他的兵權面前,我端木晣顯得那麼的渺小,那麼的一文不值。
在我的彌留之際,他們一致的選擇了無視我的存在。而,唯一不曾放手的只有秋未煬。只有他還在乎我是否看得到明日的朝陽。幸好,還有他……
也許是秋未煬也感覺到了我的懼意,輕輕地把我攬入懷中,用他僅剩的一絲溫熱溫暖著我,彷彿下了什麼決心似的,堅定地說,“翊兒,別怕,就算他們全都離你而去。至少還有我一直在這裡。”
是的,也許他們對於我,在頃刻之間都將成為彼岸。唯有你留在此岸守護著我,已足夠。真的好像睜開眼,看看你,如果可以我願意把你的五官鐫刻在心底。真的不忍心聽到你如此憔悴的聲音,真的不願意讓你再在寂寞中徘徊。
我端木晣何德何能,又何其幸也!
……
彬州,太守府
斜陽瀟瀟灑灑地傾瀉進半掩的窗子,在地上留下了一串斑駁的影子。寬大雕花床,栩栩如生的鏤空飾物,泛著金色的光芒。還有,床邊趴著的人,依舊一襲白衣,但那蒼白的臉上已不再有魅惑眾生的笑顏。我知道,硬撐了這些天,他已是累極。我略抬起左手,麻痺的感覺已經消失殆盡。只是胸口的箭傷還微微泛痛。我始料不及,不禁一抽,床板也跟著搖動了一下。床邊的人漸漸轉醒了,費力地睜開了他佈滿血絲的雙眼。只見他驀然一震,竟愣在了那裡。許久,才衝我微微一笑,低語道,“醒了,嗯?”
我輕咳了一聲,點了點頭,溫柔的看著他,“這是在哪兒?”也許是太久不曾言語的緣故,我的聲音有些嘶啞,並不如從前那樣悅耳。
秋未煬隨意地一抬手,捋了捋我額前垂下的幾縷發,寵溺地說,“你已經昏睡了十一天了,現在我們在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