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隊五級擴大幹部會議在華陰縣城召開。
學檔案、講形式、動員、討論。第二次安置的問題沒能解決。後來,搬遷都上升到階級鬥爭的調子上去了,仍不管用。不管怎麼講,與會者都思想不通,特別是生產隊一級的幹部甚至在會上公開提出“我們要吃飯,我們要種地”的口號,並強調移民對立情緒大,不願到條件差的安置區去。有人還講,現在逼移民到渭北高原去,實質上是讓移民剛出虎口,又入狼窩,是不給移民活路走。
私下裡,有人還翻起了老賬:“當初動員我們去寧夏時,不是說那邊生產條件好水源好一個人能分十多畝地,生活水平比關中平原還高嗎?上級為什麼睜著眼說瞎話!”
“王鬍子在動員會上不是說幹部和幹部的家屬都要同我們一起過去建設新家園嗎?他去了嗎!”
可能是考慮到“解鈴還需繫鈴人”,也可能是想到王鬍子縣長在群眾中有著崇高的威望,華陰縣把已到省衛生廳任中醫處長的王潤亭請了回去。
這天,鬍子縣長出現在主席臺上時,會場裡立即一陣騷動,“王鬍子?”
“是他!”
“騙子!”
那一瞬間,人們想起了在全縣“赴寧夏先遣隊積極分子動員大會”上,他要求先遣隊員不能有狹隘的小農意識,不能兒女情長;想起了他宣稱自己這個華陰移民大隊長也將成為移民的一員,到大西北去。可到寧夏不久,他就在組織的召喚下回了陝西;想起了在移民逃亡時,他那欲追不忍,欲罷不能的痛苦神情;想起了面對數千名圍攻寧夏區政府的移民,某領導主張開槍**,他焦急而憤怒地喊出的那聲:“絕不能開槍!他們都是我們的兄弟姐妹”;想起了為阻止移民返陝,他帶著工作組到寧夏的黃河邊堵絕移民的過河之路,面對苦苦哀求過河的鄉黨,他噙著淚水背過臉大聲吼出的:“權當把你們賣壯丁了!你們就留在這兒吧!”
如今,被他賣掉的“壯丁”回來了,“賣壯丁”的王鬍子居然敢到五級擴大會議上來現身,不由引起了“壯丁”們的種種猜測:“他是不是又要帶我到塬上到山區去
建設新家園?”
“這老傢伙肯定又要教訓我們兒女情長了!”
有人學著王鬍子的腔調說:“你們信不信,他保證又要講,我堂堂陝西省衛生廳中醫處處長都能到渭北高原去重新創業,你們為什麼不能去進行第二次乃至第三次創業……”
在人們的猜測中,王鬍子緩緩站起來,朝臺下深深鞠了一躬。當他慢慢抬起頭時,人們發現,“鬍子”的眼中噙滿淚水,聲音低沉哽咽。
“鄉親們,當年,我王鬍子把大家送到寧夏去開發建設新西北,想不到大家吃了那麼多苦,遭了那麼多罪,有的甚至家破人亡!使你們由富足的關中農民變成了遊蕩在西北高原的移民,變成了在死亡線上掙扎的饑民,變成了無家可歸的難民。自古以來,不管哪朝哪代的官吏,他都懂得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在華陰當了六年父母官,卻給你們帶來了那麼多的苦難。古戲裡說:當官不為民作主,不如回家賣紅薯。我害苦了大家,本應回家去面壁悔過,但我卻丟下被我害苦的移民,調到了條件更好的省城……對此,我慚愧難當,悔恨終生。我在這裡給大家謝罪了……”
講到這裡,王鬍子已淚如雨下。他的話也勾起了臺下不少人對往事的回憶,不少人掉下了眼淚,有人還低聲抽泣起來。更多的人似乎是理解了王鬍子身在官場的身不由己,接受了他的悔過。但也有人心中仍存留著無法消除的傷痛,有人高聲罵道:“媽的,貓哭耗子,假猩猩!”
“他這種人也配調到省裡工作,應把這些傢伙全弄到寧夏去開荒……”。
那些想繼續聽王鬍子講些什麼的人開始高聲制止,“別嚷,聽他講些什麼!”
罵聲、嘈雜聲越來越大,王鬍子還講些什麼,會場里根本聽不清楚。又過了一會兒,只見王鬍子邊擦眼淚邊高聲說“對不起!我的父老鄉親們,對不起了……”接著,他又深深鞠了一躬便含淚快步而去,留下滿會場的與會者目瞪口呆……
14、“平民大隊”
胳膊沒能擰過大腿。1963年5月,遠遷寧夏的移民像候鳥一樣在庫區經過短暫的棲息後不得不第三次向富平、白水、澄縣等地搬遷。
被強迫搬遷的人們並不死心,押送安置移民的幹部剛剛離開,返庫的浪潮便開始湧動。沿渭北梁山山脈南側澄城、白水、蒲城、合陽、富平等縣的移民又出動了,他們吸取了被趕回安置區的教訓,不再整體出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