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3 / 4)

小說:親愛的日子 作者:悟來悟去

。照相的黃中蘇也不在度假村了。他被董事會解僱了。其時股市正很牛,他就在家中炒股,賺了好多錢。輪到那一年春節聚會,有同學就說,黃中蘇呵,你那麼會炒股,我們把錢放到你手裡,你幫我們炒噻。這一說大家皆響應,都要黃中蘇來幫大家發財。黃中蘇矜持半天,終於還是答應,說你們每個人放五萬塊錢在我手裡吧。於是我們就由小舢板組成了一隻航母,交到黃中蘇手中掌舵。到年中,黃中蘇打來電話,把我們一眾同學邀到一個茶館喝茶,說,市道如今不好了,我自己也全身而退了,現在把錢還給大家。代你們炒股我比較保守,因為大家的錢都來得不易,受不得損失。所以只幫你們翻了一番。賺得不多,每人退十萬吧。大家雀躍,說交給你五萬,半年就賺了一倍,有了如此還要如何。黃中蘇說現在進入熊市了,三五年之內都沾不得股。我沒事做了。過了一陣,聞說他又去了上海,不知是幹什麼。

黃中蘇跟我打電話問我認不認識師大校長那回,隔了半個月我也去了北京,我就打電話找他。他約我在長安路旁邊的毛家飯店吃湘菜。我一再向他解釋我真的不認識什麼校長。他揮揮手說,算啦,不要提啦,這事已經解決啦。我問他在北京幹什麼事。他說是跟一個朋友打工。“待遇呢?”“還可以,一個月一萬五。”我說這麼把年紀了,還離鄉背井的幹嗎呢?他說為了我的女呵。原來他的女在北京讀研,他在這邊做事,可以順便照顧她。我說可憐天下父母心呵。他點點頭,說沒辦法,他什麼都看得開,只女兒放不下心。“我過去跟她在一起的時間太少了,現在想起來好後悔,唉,將功補過吧。”菜都上了桌,他沒動筷子,只看著手錶,說:“怎麼還沒來呢?說了在毛家飯店呵。”他在等他的寶貝女。那模樣真是又焦灼、又慈祥。

江哥

我一位朋友姓蔣,乃劉伶之徒,終日把人泡在酒精裡。特點是他不喜歡獨飲,喜歡呼朋喚友,舉盞邀興。酒具不是小盅,是喝茶的玻璃杯。舉起來,吆喝一句,一口見底,杯子亮一亮。像極工人們抬笨重機器,嗨一聲,撬得世界都動起來。那一群酒徒裡每每有江哥。

蔣朋友到吃飯時分就四處打電話,他是個怕寂寞的人,總要叫幾個人來陪。“一個人呷酒麼子味?被窩裡打屁,獨吞!”這是他的名言。江哥隔蔣朋友一條街,故常被叫到。但凡叫到,必來。說起來江哥的酒量其實比蔣朋友還要大。我見他呷過整整兩瓶,沒事,只是話多。但是實際上,他只要呷兩口,同樣也話多。因為呷酒不要錢,他高興。一高興,話自然多。一張桌子上,唯他調子最高。說奧巴馬,說*,說金融風暴,說昨夜做按摩,他媽的小姐把他的腳都捏傷了。“哪隻腳噯?”眾人就笑他。“莫痞好吧?痞你痞不過老子的來!”他臉一漲就紅。江哥是一家公司的副總,亦是業餘作家。眾人調笑他的時候少,他調笑眾人的時候多。“咦呀你講的話一個錯別字都沒有�。”他總是這樣笑別人。笑得肩膀顫顫的。“一個錯別字都沒有。你好有文化咧!”別人洩了氣,喃喃道,曉得你有文化嘍,發表文章嘍。你不得了。他又笑得肩膀顫顫的,一口把杯子裡的酒呷光。起身,自己倒,咣咣咣的又是一滿杯。一回我同他說,呷別人的酒,你秀氣點好不?他眼一鼓:“呷你的你心疼,呷別人的你也心疼?你心疼你何解也坐在這裡呷?”說完他望望蔣朋友,蔣朋友就微微地笑,他喜歡這種熱鬧。

但凡別人家說事情,比方說買了一雙耐克鞋,比方說某同事在公交車上被扒手扒了錢包,江哥必鼓眼暴睛,大聲道:咦呀真的呵嘖嘖嘖!說事必有個過程,說到前頭他就開始咦呀,說到中間也必咦呀,說到後頭就更是咦呀,嘖嘖嘖的嘖半天,一副大驚小怪,聞聽未聞,天就要塌下來的模樣。我將他看來看去,覺得他也不必去醫院,且他的天真也未必是故意裝的。世界上就有這種人,凡事皆表現出驚愕不置,一粒葵花子掉下來,幾可讓江河倒流,乾坤崩潰。這種人亦無記性,你同他說過一件事,他咦呀一番,下回另外的人說同樣一件事,他亦會同樣的咦呀,且咦呀得極認真,彷彿又是聞所未聞。在蔣朋友的所有酒友中,唯他最是貪杯,人前呷到人後,呷光了一瓶又喊再開一瓶。走的時候,基本上是搖搖晃晃,見任何一樣東西皆要撫摸一把。

有回呷酒,忽然之間聊起了他的崽,他頸根硬了起來,說他的崽讀書了得,從小沒讓他操過一寸心,小學到中學,中學到大學,無不是年級第一名。後來又讀研,再後來又讀博。“如今在美國,華爾街的精英都下崗,他四五個公司搶著要。何得了這小畜牲!”那一晚,什麼皆不談,專門就來談他的小畜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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