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她不走。既然媽感到事情嚴重,那就是嚴重。可是媽要到哪兒去呢?媽並不喜歡蘇聯。金大雨說,或許媽有別的想法。
到橡樹大院的時候,他情緒已經好起來,知道謝琳娜站在他這邊,不那麼悲痛了。只要謝琳娜心堅如初,事情總會有好轉,問題總會有辦法解決。他們把馬安排好,從南院走到北院大門口時,問他不想吃點什麼?他說想,她向他撇嘴笑了,瞅他一眼,問這會兒怎麼餓了?他說走那麼長的路,她又是開胃的酵母菌片。她向前跳了兩步,轉個回頭說:“去餐廳吃?”
媽媽聽到他倆的對話,問還沒有吃飯?謝琳娜說今天花花吃得多。麗達說不相信,女兒又在搞什麼名堂?女兒說媽總是那樣抬舉她。女兒問還有沒有飯了,麗達說牛奶、乾魚片、牛肉,還喂不飽他們?女兒要饢吃,媽媽說還有點紅高梁面饢,吃了可不要喊。謝琳娜說媽也叫著拉不下屎,大家不要只看到她嬌氣。媽媽說女兒就別喊難吃死了,女兒說和媽不能相比,媽經過國內戰爭時期的飢餓,又經過了衛國戰爭時期的飢餓,他們沒有那麼好的機會,喊一喊媽就煩了。金大雨說他沒有喊,謝琳娜諷刺說她忘了哥捱過很慘的餓。
麗達和把牛奶、燒乾魚、乳酪、幾片牛肉、三塊紅高梁面發糕擺在桌上。說他們的生活趕上省、部級幹部。謝琳娜說知道,學校女同學也餓得哭,男同學們不斷地罵烏拉孜汗。麗達問罵他什麼?謝琳娜說不是他逞能,網不破,要多打很多魚,肚子就好受一些。金大雨搖頭苦笑,麗達則沉默不語,各自小心地用早餐。還是麗達打破了低沉的局面說她家還算沒有捱餓,學校的體育課停了一年半,她家誰也沒有停止過鍛鍊身體。
他倆心裡憋下的鬱結,對媽的怨情,透過這頓飯壓到心底。麗達那洞察秋毫的眼神,也沒有看出端睨。沒有過多長時間,麗達從兩個小傢伙鬼頭鬼腦的眼神中看出來向她隱瞞著什麼,從對她心情沉鬱時的規勸中,她體察自己的一些心態被孩子看穿了。她突然產生失落感、孤獨感,突然認識到爺爺和他的孫子、孫女結成了同盟。她忽略了兩個孩子背後有一位智慧、經驗豐富的老人。在是否離開的問題上,她把老人的因素看得並不很重要,因為中國無論發生什麼變化,他的地位無人動搖得了,他的困難只是晚年誰來照料。她矛盾得很,兒子是個重情重義的人,他的愛國主義和敬老的孝心,在關鍵的時候會戰勝愛情的力量;謝琳娜情獨鍾兒子,兒子不走,女兒不可能跟著她走的。
這個無私的,胸懷袒蕩的女子,突然覺得自己做錯了一件事,不該把與養子相愛的事告訴女兒,使女兒心裡產生與她分愛的想法。這不就等於把女兒從自己懷裡推開?她覺得問題嚴重起來。轉念一想:又沒有決定必須離開中國,重要的還在於準備離開中國與家庭的感情糾葛沒有關係;離開中國,到哪兒去呢?她還在猶豫徘徊,躊躇不定。
在風儯в陜u的日子裡(2)
在風儯в陜u的日子裡(2)
但是此間發生了一件偶然事件,給她了沉重打擊。那就是巴布魯什卡被勞改的問題,使她在走與不走的問題上下了進一步決心。
巴布魯什卡是她的朋友,他是個醫生。他的妻子塞維婭是地區醫院的一位護士長。放寒假之前,一天晚上塞維婭突然到她家,告訴她丈夫失蹤了。她不相信,說他出診在外,風雪堵路,過些天就回來了。她說不可能,他是在國慶節期間失蹤的,大雪沒有封山。
她問失蹤兩個多月為什麼現在才講?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意外。塞維婭說不是的,她怎麼也不會相信丈夫可能在勞改農場裡。麗達驚奇地問她怎麼知道?她說有人看見了,說非常像巴布魯什卡。她求麗達幫忙,請她去問一問巴布魯什卡到底犯了什麼罪?她就那一個丈夫。
麗達很快想到當年蘇聯的“古拉格”是如何關進去人的。她眉毛上挑,心裡極為沉重,卻輕描淡寫地問塞維婭是要她調查一下,還是找領導人求情?她說實在不知道丈夫犯了什麼罪,只是聽病人講的,他離開了帳篷,在路邊走,想搭便車,馬車或者汽車。他們看一路揚起的塵土,好像是輛汽車,可能他搭了那輛車。
麗達問巴布魯什卡現在在哪兒?塞維婭說她不清楚,地區的勞改農場從新地搬到喜烏。她去喜烏探監,人家不讓探。麗達問喜烏監獄到底有沒有巴布魯什卡?這位妻子說監獄的人不說有,也不說沒有,她聽到幹部們在辦公室裡間說奇怪的*。麗達很費勁地理解了她的意思說,就是說人在那裡。塞維婭說她不知道說奇怪的*是誰。麗達只好答應幫她調查調查。
麗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