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是從她阿瑪、爺爺那裡繼承了這種勇猛剛強。
剎那間,我做出了決定。
我抬起頭,微微側過去,讓耳朵裡的水流出來。
忽西東
我洗淨臉,坐在迴廊下。心中那些一直以來模模糊糊的疑團霎時全都清晰起來——
首先,胤禛為什麼會讓剛剛掌握了鄂爾泰軍權的允禮和胤禩一起,護送宜太妃的靈柩去景陵?按理說,即使是皇太妃,由三個親王一起護送,這個規格也過高了。
接著,素問遊說我去燒香拜佛,為胤禩求平安。她借拜祭陶淵明之機,讓我遇上了玉柱嶽興河。事後我也覺得奇怪,按照當時的情況,玉柱嶽興河想要抓住我,實在是易於反掌。現在我才明白,那是因為他的任務只是讓我落單。
更巧的是,我剛剛回府,就有人在門前鬧事。胤禛殺了帶頭的五個人,但來保只是被撤職。如無意外,我相信,不久胤禛就會讓他恢復原職,甚至是升職。
最後我終於如他們所願,誤打誤撞地來到圓明園。
所以我讓素問回府收拾東西時,她只帶來幾個瓶子。因為她根本沒有回去。那些東西都可以先從香奈爾買到,再做成我用過的樣子。
另一方面,他們令閻進相信,我被隆科多的人抓走了。閻進一邊派人通知胤禩,一邊打聽我的訊息。廉王府的侍衛被困在景陵,他只有調動胤禩秘密蓄養的人。玉柱嶽興河和隆科多早已守在暗中,再加上胤禛的幫助,從而將胤禩在京中的各處勢力一網打盡。
至此,胤禛再也不用擔心胤禩會和隆科多一起來對付他了。從此以後,他無論是要對付隆科多還是胤禩,都不費吹灰之力。
在這場連環好戲中,最關鍵的一個人就是素問。倘若我沒有去碧雲寺,胤禛則要大費腦筋,想出另外的辦法。那麼,現在又是另外一個局面。
可是偏偏我就去了。
於是,他利用隆科多對兒子的信任,利用胤禩對我的關心,輕而易舉地使兩個最大的敵人大打出手,自己坐收漁人之利。
一箭三雕。
他唯一沒有算到的是玉柱嶽興河會在背後射冷箭。誰知道,也許是玉柱嶽興河自作主張,也許是他授意的。剛剛那個朱蘭太就是這麼想的,所以不知如何向他稟報。
而我,處在陰謀的中心卻渾然不覺,還與他言笑晏晏。
我眼前一黑,幾乎摔倒在地上。
頭頂忽喇喇炸起一個響雷,仰頭看去,被高大的樹枝分割成若干小塊的天空已經便成青紫色,濃密的鉛雲在綠蔭間看來尤其猙獰恐怖。
若是以前,必然會有一雙溫暖的手將我拉回屋內,溫言告訴我不用害怕。
若是以前,若是以前。
從此以後,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將不得不用這種可怕的語氣來回想從前。
只是,從此以後,我也不會再害怕。
因為,即使害怕,也只剩我孤單一人。
我身子往前一傾,額頭抵住冰冷的石柱,淚落滔滔。
頭頂雷聲轟響,雪亮的閃電象劍一樣劈向人間。一陣大風過後,毛毛細雨變為瓢潑大雨。雨水藉著狂風打在我的身上,啪啪作響。
我忽然笑起來——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事情還能壞到哪裡去呢?若是僥倖被雷劈死,反而是件美事。
只有死了,我才能不心痛。只有死了,我才能看見他。
“靈犀……靈犀……”那聲音在雨中時斷時續。
我側過頭,小強打著一把傘站在不遠處,隔著雨簾,我看見傘下有一張哀傷的面孔。
我對著他的哀傷微笑。
真奇怪,我們倆的表情統統不對。他悲傷,我若無其事。我做夢也沒有想到會出現這麼戲劇性的場面,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他走到我面前,從頭到腳都滴著水,臉上的悲傷在我的笑聲中漸漸變成慣常的冷峻。
我仍然在笑,一邊猜測著他是否知道我已經知道——應該沒有這麼快。那麼,他的悲傷可有一分真心?
他把手伸給我,那雙手在雨中看起來乾淨有力。可是人的手不是芭蕉葉,即使是大雨,也無法消去所有的痕跡。
我站起身,腿一軟,慢慢委到地上。
這麼快就成為殘花了,我訕笑。
他把我扶起來,嘴唇貼在我的耳朵邊,“朕忍受這泥濘之苦,全是因為你。”落在他臉上的雨水一滴滴地落在我的肩上,象針扎一樣地痛。
微君之躬,胡為乎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