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她面前的是程婷。程婷也是第一次見這小娘,不過已知道她是張五郎的意中人蔡氏,所以才會見她。
蔡氏是嶺南人,個子比程婷要矮半個頭,她的肩膀微|顫顫地抖動著,一副無助的樣子。程婷心生同情,便寬慰道:“五郎有軍務在身,才顧不上私事,你不要太傷心了。我家郎君把五郎看得比自家兄弟還親,他定然不會撒手不管,你且把心放寬一些。”
蔡氏哭道:“昨晚我夢見五郎了,他……他來向我告別,還是永遠不要見面了……嗚嗚嗚,我該怎麼辦啊?”
程婷皺眉道:“郎君對張五郎的情義並不比你少。”
“我……”蔡氏掛滿淚水的臉上露出了極其複雜的表情,垂著眼睛小聲道,“我肚子裡有五郎的骨肉了……”
“啊?”程婷瞪大了眼睛,埋怨道,“你們還未成親,怎麼能瞞著父母做這樣的事?”
蔡氏只顧哭,不知道該怎麼辦。
程婷嘆了一口氣道:“你隨我來,我們去前面的簽押房見郎君,問問他什麼情況。”
倆女人走進二堂簽押房時,薛崇訓和王昌齡果然正坐在那裡處理公務,周圍還有些書吏和胥役。薛崇訓見來了倆女人,還有個陌生的漂亮小娘哭哭啼啼的,不由得問道:“婷兒,有什麼事?”
程婷輕輕說道:“她就是五郎的人。”
“哦……”薛崇訓心下已經明白她們過來的原因了,頓時神色有些黯然。
眾官吏知趣地站了起來,告禮道:“卑職等先行告退。”見薛崇訓點頭,大夥便徑直迴避。
蔡氏可憐楚楚地說道:“五郎出征都兩個多月,我一個婦道人家本不該來叨擾刺史,可這幾日我總是心神不寧的,昨兒還夢見五郎了……我看見他一身都是血……”蔡氏一說又大哭起來,好不容易才停住,她一邊用手帕揩著眼睛一邊又說,“聽說鄯城被敵兵圍住很久了,五郎他們是不是沒有糧食了?”
薛崇訓心下明白:張五郎那邊肯定沒吃的了。鄯城有多少糧草,州衙都有詳細條目,四千餘將士、六百多匹馬、一千八百頭馱東西的騾馬,都要吃東西,軍糧最多維持一個月的。現在兩個多月了,恐怕馬匹都被吃完了。
鄉里的人也許會把自家收割的糧食儲存一年半載的口糧,但城裡沒多少人會存那麼多,畢竟資金需要週轉,平時無事存那麼多糧做什麼用?
鄯州軍能維持到現在,薛崇訓本就覺得很不容易。
他實話實說道:“補給困難,恐怕是沒糧了。”
蔡氏問道:“那刺史為什麼不派兵去解圍?”
“我手裡沒兵。”薛崇訓頹然道,“駐紮在鄯州的八千劍南軍直接聽命於程節度使,要負責州衙本部的防務,我無權調動。而隴右健兒主力正在積石山和吐蕃對峙,現在調不出兵馬去鄯城。”
“難道刺史要眼看著五郎身在絕境見死不救嗎?”蔡氏突然跪倒在地,“我給您磕頭了,我知道您一定有辦法救五郎的。”
“你快起來。”薛崇訓伸手做了個扶的動作,又不好真去扶她,只得回頭對程婷道,“你把她扶起來。”薛崇訓還是有些原則,不太願意去動兄弟朋友的女人。不過什麼義氣對他完全無用,他是個根本不顧道德規則的人,這只是一種習慣。
程婷去扶她,可她死活不肯起來,只顧哭。
薛崇訓心下鬱悶,又聽得程婷也幫腔道:“郎君不如去求求叔父(程千里),他說不定能想到辦法。”
薛崇訓心道:媽|的,你們以為老子捨得一個可堪重用的心腹?這一切不都是你們程家那老東西搞出來的事兒?
他心裡這麼想,但並不把氣往女人頭上灑,雖然程婷也是程家的人。他想了想搖搖頭道:“沒用,程千里一心想靠手裡的十萬唐軍去建不世偉業流芳百世,恐怕是不會輕易改變既定作戰計劃。”
程婷道:“可是叔父也要依靠郎君在朝裡的關係,他並不想與你結怨。”
“一碼是一碼。”薛崇訓皺眉道,“他能專門布一枚‘李奕’在鄯州保我安危,但絕不會去管我一個手下的死活。”
程婷見薛崇訓十分鎮定的樣子,已經有些生氣了:“五郎和你情同手足,到現在已經被圍困兩個多月了,郎君連一點辦法都不想麼!我不想看到你是個無情無義之人……”說到最後一句程婷自己也覺得有點過分了,怒色中漸漸露出了一種歉意。
薛崇訓果然也有些怒氣,冷冷道:“我怎麼沒想辦法?城北校場冒著大雪在訓練的幾千新兵,不是我多方籌措才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