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個月末,紀老爺自然宿在正房,夫妻二人已然老夫老妻,便是歇在一處也是各蓋各的被窩,彼此涇渭分明。男人不比女人家瑣碎事多,紀大老爺早早洗漱乾淨便就鑽進了被窩。
周氏還在鏡前由著丫頭卸妝拆髻,身後忽地便傳來一聲嘆息,她不免回頭看了一眼,紀大老爺正翻了個身面朝裡壁。她心下明朗,這老爺只怕是聞著了風聲,心裡正覺對不住他那死去的親孃妹子呢。
周氏暗自撇撇嘴,這回可怨不著她,是那小賤人自個提出的要走,於她可是毫無半點干係。雖是這般想著,手上卻跟著拆起了髮髻,沒一會兒功夫通好了頭髮,才揮退丫頭下去。
寢屋裡光線暗下來,周氏在床榻靠外一邊躺下,良久都未聽見紀大老爺扯響呼嚕,便知他這是心煩地入不了眠。
周氏心下冷笑,嘴上卻溫言關懷著,“老爺可是憂心佟姐兒一事?依妾看不妨明日將她喚來再勸勸,雖是為著身子好起來,可她自小便在紀家長大,突地這般一離開,倒是很叫人難以割捨。”
周氏說著便似悲痛起來,語聲哽咽,紀大老爺默了片刻,方轉過身來,徐徐嘆出一口氣,“這丫頭著實命苦哇!”
周氏佯作哽咽一聲,“何嘗不是老爺說的這般,只盼她這回回鄉靜養,能真個養好了身子。”紀大老爺再不出聲,周氏便也識趣兒地閉口不言,兩個可謂耗到了子夜,方才進/入夢中。
……
若說這周氏十分看好芳姐兒,那也不定是,這事說來道去還是少不了佟姐兒那個掃把星。將這兩個姐兒放在一處供周氏來選,那定然是選中芳姐兒無誤,原因無他,便是覺著這芳姐兒模樣周正,身段豐腴,很一副多子多孫的福相。
周氏心中何嘗不苦,她這寶貝么兒原該娶個本當戶對的名門閨秀才是,如今也老大不小了,不說娶妻生子,房裡連個伺候的都無。
周氏心中早也不忿,打心眼兒裡將這種種都算在了佟姐兒頭上,她一來怕這佟姐兒真做了她媳婦兒,二來又不敢大張旗鼓地請了媒婆進來吆喝兒子的親事,就怕到時惹得紀大老爺發怒,自己吃不了兜著走。
這芳姐兒母女倆尚未進來之前她還沒這意思,待相處了一段時日,方才漸漸有了些心思。俗話說近水樓臺先得月,這回只要芳姐兒肯配合,最後兩人若是成了,紀大老爺礙著情面,勉強應下也未可知。
想通了這層,周氏心裡便越加不中意佟姐兒了。
佟姐兒自那日請安將離府訊息放出之後,這紀大老爺聞著了風聲,便時刻記在心上。這不,今日剛過了朝食不久,就有丫頭前來請她過去一趟。
佟姐兒嘴上說著離開,可這心裡哪是立刻就能安生的,她自八歲便入了紀府,這一離開,便未想過再回來,說到底還是有些不捨難安。
紀大老爺平素便少在女眷跟前露面,這上一回見佟姐兒還是在上元節那日,乍看之下越發覺得佟姐兒清瘦了,下巴尖尖,襯得一雙大眼更是醒目。紀大老爺心中又是一嘆,“舅舅聽聞你要回鄉,這訊息可準?”
“讓舅舅掛心了。”佟姐兒細聲回道,“大夫是這般說的,外甥女兒也是再三考慮過,方才定了下來。”
紀大老爺坐在書房的太師椅上,嘆一口氣,“也罷,你便早去早回,舅舅這便去書信一封,託你祖家照拂一段……”
“舅舅。”佟姐兒及時打斷了他,躊躇道,“這事大表哥想必已有主意,這般多年數久未聯絡,只怕會讓人覺得唐突。”佟姐兒抿了抿唇,心裡卻在說,這祖家裡的人向來便不同他們相親,如若不然,她又怎會捨近求遠從那平州之地入了這紀府?
佟姐兒走後,紀大老爺方傳喚了紀大爺進來。也不知紀大爺與他說了甚,總之紀大老爺是未再擅作安排。
離府的這前幾日,碧霄館內可謂前所未有的熱鬧。這不剛送走了惠姐兒,佟姐兒的大表嫂杜氏便到了。“好妹妹,可有些時日未見了,聽聞你要回鄉,我還有些不相信。”杜氏進屋就道明瞭來意,挨著佟姐兒在臨窗的炕上坐下。
佟姐兒給她倒了杯茶,方聽了杜氏又道:“我還當能早日喝到妹妹的喜酒,誰成想……”杜氏搖頭嘆一聲,拉住她的手,壓了聲音,“眼看著你就要及笄,如今你二表哥就快及冠,你走了可何時能回來?現今府中又有個芳姐兒在,你可想得通透了?”
杜氏話一道完,佟姐兒便忍不住抬頭看她一眼,暗想這一個該是真為她著想的。“嫂嫂說的,我都明白。”
佟姐兒頓一下,方又道,“嫂嫂既真心為我,我便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