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窮米儼之一生也難將之忘懷。
那刀意無所顧及地向金日殫襲來。金日殫右手已按至蕭如腰上,那是個一觸幾可折斷的腰。但他只覺得右肩上一陣巨痛,那一刀已把他整個右臂卸了下來。但這已斷之臂所蘊之力蕭如也承受它不得,只見她身形如一根輕絲般已被金日殫擊出。
米儼神色一憤:你敢傷我如姊!!
他不顧金日殫搏命踢來的右腿,手中長槍一兜一打,竟直砸向金日殫左臂。
只聽一聲骨碎,米儼腹上雖中一腿,那一槍橫擊之勢竟已把金日殫左臂擊得寸寸而裂。金日殫雙臂竟俱廢於與轅門二人之一戰!
蕭如已高叫道:“吳公子,你來了嗎?”
她今晚一到江邊,悟及局變,已遺水荇兒立返。當時文府之人在側,她無機會多言。水荇兒也是個精靈女孩兒,已知蕭如必陷危局,她無可求助,竟找到了‘半金堂’吳四。
蕭如所料也是如此。坡下只聽一聲簫鳴,蕭如面上慘豔一笑——此生,必竟還有兩個男子不曾負我。
金日殫重創之下,奮力反撲,又一腳已向無力閃避的米儼胸口踏去。這一踏若中,只怕這個號稱‘羽馬’,揮領‘長車’、奮然勇慨的少年就此命斷。
蕭如已飛身撲上,以後背一扭,勉強卸過他這一擊,返身出刀,這一刀竟以刀背擊在金日殫左腿關脈。金日殫重創之下,再也受不得了此時一擊,屈腿一跪,已然倒地。蕭如腰間之帶已一卷米儼,左臂一轉,就已把他身子捲起,送到了崖外。
崖下,雖高愈十丈,躍落下縱輕身如駱寒,也必然受傷,但既有吳四接應,可保無虞。
她救得米儼,心情稍安。一返身,身後就是‘落拓盟’的三大祭酒。他們與她略一接觸,落拓盟三人似也感於她適才的慘烈出手,一觸即退,竟讓過她,由她飛身向崖下撲去。
文翰林卻於此時出手——他此時已忘了這是個他一向心許的女子,只覺此等強敵,此時不殺,更待何時?
他的‘袖手刀’擊在蕭如後心的同時,蕭如一把刀卻也已橫在了文翰林頸間。
她一口血噴出,文翰林側頭一避,這一避就算避開她手中‘佩環’,只怕也難逃重傷之虞。
只見蕭如刀鋒卻一頓,淒冷笑道:“我必竟下不了這個手。”
笑聲中,她已撲身而下,她知自己如此重傷,加上文翰林這一擊,只怕求得何等名醫,已註定再無返魂之術。但她死也不想死在這裡。何況自己不到,吳四與米儼定不會走。
只見蕭如身形已出崖畔。文翰林驚魂甫定,下意識的第二著‘手刀’已經發出。
連‘落拓盟’的人也叫出了一聲:“不要!”可那一勢手刀已無可挽回地剁在了蕭如頸後。蕭如似不信地回看了文翰林一眼。那一眼沒有憤恨,沒有怨怒,只有為這人世間所有不肯放手、乃至無所不用其極的人們的一抹哀嘆。只聽她空中輕飄飄地道:“翰林,我‘田橫’一法已施,禁忌之果立報,就是不死,此生也已如一平常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你——一定要殺我嗎?”
說著,她一口鮮血在空中噴出,如海棠一笑的絕豔,人卻有如石墜,已經昏死,向崖下重重地投了下去。
文翰林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他殺了她,他殺了她?
崖下吳四果至,他飛身而起,這一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地抱住蕭如。一眼之下,已看出她身上所受之傷。一向淡定的吳四幾乎第一次一聲哭叫的叫了起來:“文翰林,你聽著,縱我無力為此,但就是散盡家財,毀掉‘半金堂’,胼手砥足,此生也必以殺你為念!”
秦淮水咽,一隻小舟,兩個男子,載著一個已委然倒臥,神智全無的女子向不可預知的彼岸悲咽而去。
——江草江花豈終極?
待明年江草江花再發之日,怕是那個曾閒行偶佇,令秣陵一城為之生輝的女子已經無在。
第七章杯酒
自這次重入江南以來,駱寒還是頭一次受創如此之重。包家驛是個小村子,一個自晉時起就已廢棄的驛站。如今官道已絕,空留下一個名字懸在那裡,供人憑弔。
駱寒就避在這個小村的一間小小柴房裡。
受傷之後連著下了幾天的冬雨。村野偏僻,闃無人聲。駱寒在燒,他輕輕觸觸自己的額頭——“這是誰的頭呢?”他茫茫地想。身下的柴硬,硌得人很不舒服。雨水在土牆上浸出的雨暈光怪陸離,但也絕不會比馳掠過駱寒腦海中的奇思亂想來得更離奇。
後來宗令刺在他左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