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說:“範公館,請問找哪位?”
葛薇蘭聽出是阿笙的聲音,便說:“阿笙,是我啊。”
“啊,葛小姐!”她聽出他聲音揚起八度,似遇到什麼極喜之事。
“他在嗎?”她問,她向來不知道該如何稱呼範丞曜,叫範丞曜,不夠親切,而他亦不會同意。丞曜?葛薇蘭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她聽到阿笙用手捂住話筒的聲音。不知道是有意或是無意,她聽到那邊的對話,清清楚楚。
“曜哥,葛小姐的電話?”
“說我不在。”
葛薇蘭像是被人當頭一棒打下來,他從沒有拒絕過她。
她聽到阿笙說:“曜哥,有什麼話你們自己說吧。”
那邊沒有人說話。
阿笙回頭對葛薇蘭說:“剛出去了,有什麼要緊的事?”
葛薇蘭像是心中被人挖去一角,抑制心情,緩緩地說:“沒事,就是打電話問一下。”
阿笙說:“你晚上過來吧。”
她聽到電話裡面有人喝叱他的聲音。葛薇蘭說:“不了,我晚上還有事。”
“哦。”
再也無話可以接下去。
阿笙等著她掛機,葛薇蘭握著話筒隔了良久才問:“沈小姐……”只說一個名字,再也接下不去,要問些什麼?要以怎樣的立場去問?
她瞬間結束通話了電話。
那邊,阿笙對著話筒說:“沈小姐怎麼啦?喂,喂喂,喂——”
阿笙不解地看著結束通話的電話,轉頭去問範丞曜:“要不要再打個過去,不知道怎麼斷掉了。”
範丞曜坐在雕花的黃楊木椅子上,說:“若是有事,她自然會再打過來。”
阿笙察覺到一絲不尋常。只是範丞曜不說,他也不能問。整個房裡安靜下來,只聽到那西洋的鐘兀自走得滴滴地響。
範丞曜問:“大都會的生意怎麼樣了?”
阿笙知道瞞不住他,一笑,“你都知道啦,本來是想今天給你說來著。前幾天有幾個人來鬧事,正解決著呢。”
“什麼人啊?”
“地痞,沒事找茬的,活得不耐煩。”
範丞曜站了起來,阿笙為他披上外衣。範丞曜問他:“今天幾號?”
阿笙一愣,他今日也夠魂不守舍,問這日期已問了三次。他只得又答了一次:“今天十四了。”
他見範丞曜要外出,便問:“找葛小姐去?”
範丞曜說:“到大都會去走走。”
阿笙有些失望,勸他說:“那些個人,還用不著你親自動手。”
範丞曜握了一下手,只說:“好久沒運動了。”
阿笙也沒有當真,因看他眼光遊離,只當範丞曜開個玩笑。哪知第二天晚上果然出事了。
第8章(1)
八月十六,葛薇蘭要坐晚上的火車去北平。範丞曜在青玉巷坐到黃昏。其實他早已按捺不住,只是倔強地剋制自己坐在那裡。
阿笙與黃嬸都看得出來,他似在等電話。
範丞曜在等葛薇蘭的電話,因他知道她今日離開上海。她定然還要打電話來。他相信,就算話別也需要一通電話。
六點十五分的時候,電話響了起來。他聽到葛薇蘭的聲音。
“在哪裡?”他問。
“報社。”
“我去找你。”
“不要。”
他僵了手。頹然坐在沙發裡,今次像是要訣別,要把所有的話都說完。他喃喃地說:“有件事,一直想要向你解釋。”
“什麼?”
“關於你父親的事情,那天我——”
他只說到這裡,突然被她打斷。她說:“我不想知道。”
這次連心都涼掉,他知道她終於要走了。就算他再怎麼埋怨她,沒有和她商量,就算他再怎麼使性子,故意不接她電話,他知道自己輸掉了。
“我去見你。”他堅持。
“現在不要。”她落下淚來。只是怕見了面她會更難過。
她本來還想說北上的事,只是到這裡,聲音硬嚥,滿滿的傷心突然爆發開來。
範丞曜默默地聽著,只能說:“好。”他什麼都由著她,連分手都由著她?
“什麼時候再見?”他說話的聲音在輕顫,他試探地問她。
“不知道。”也許一季,也許半載,也許更長。她是真的不知道。葛薇蘭想起那日徐穆在車站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