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琛在人群裡喊,並使勁對韓綺梅搖手,先不要講,先不要講,我想出來他姓什麼啦。
韓綺梅心不在焉地說,他叫田君未,大概是來教語文的。
楊一琛一臉失望,哎,我都要說是姓田了,韓老師又搶先說了出來。
田君未突然降臨到了凌波中學。
他什麼時候回的南方,什麼時候聯絡的凌波中學,他為什麼要到凌波中學,韓綺梅一概不知。
開學好些天,他沒進過韓綺梅的房門。有時見韓綺梅單獨一人迎面走來,他情願繞道而行。有時跟鍾澄羽一起走,鍾澄羽執意要從韓綺梅的房間穿過,他情願獨自繞開。就是韓綺梅的房間裡異常熱鬧,他也只是禮貌地朝人們笑笑,旋即離開。他漫不經心地跟人打著招呼,不管是校長書記還是管食堂做飯的惠滿姑,他一列稱之為老師。他的滿不在乎、不卑不亢的態度使他看起來已到這個學校來了很久。他見了韓綺梅只是彬彬有禮地笑笑,面容平靜,呼吸和緩,招呼一聲“韓老師”擦身而過,根本無心跟她寒暄什麼甚至無心給她一個親切一點的稱謂。他已經在操場上完成了與韓綺梅作為凌波中學同事第一次見面的任務,他無需再多說一句話,再多給韓綺梅一個眼神,好像他們以前從未認識,現在又沒有熟悉到隨口可說上幾句話。
田君未的無動於衷,讓韓綺梅深覺安全,內心想找到什麼卻找不到的沉重的悵惘卻無法言說。田君未的意外降臨,韓綺梅並未有任何浪漫溫情的想象,儘管他的曾經讓她對他有過信賴和尊重,甚至幸福的感覺,回頭觀望,瞭然如同幻象。這一次,她驚訝之餘,更多的以為是命運的又一次叵測安排,甚至有一絲擔憂和懼怕,如果再有什麼事情發生,沒有懸念的又將牽扯到母親。她在努力地要母親快樂,而她每一段努力的後果似乎就是在等下一刻的意外來完成打擊母親。許多事她無能為力,身心也已疲憊,內心的惆悵無法控制,面上的事儘量要合規則。
這期間韓綺梅收到了李強國的一封信,信中對她的冷淡和寫信的簡單儘可溫和地責備了一番,並說:我憑我自身的特殊的感情特徵來判斷,我是在真正地愛,我覺得我自己從沒有過這種要把自己的命運完全和另一個人緊密聯絡在一起的衝動,我試圖把自己的一生完全交給對方來照顧,完全不分彼此地看待對方,我認為我是在愛,是最可靠的愛。
韓綺梅看著這些句子,想起風雨飄搖的洞房花燭夜,想起自己對李強國的抗拒疏遠,愧疚之餘不免起了一腔柔情,一時似乎找到了當妻子的感覺,心裡的悵惘也漸趨淡薄。
韓綺梅立即給李強國寫了一封回信:請接受我深深的歉意,信多信少,並不影響什麼,你是我的丈夫,我是你的妻子,沒有比這更真實,我們要共度一生,又何必在乎信裡的話多話少呢。
想想這些話還不足以表達她的決心和對李強國的歉意,又找出一塊潔白的純棉方帕,在上面畫了一枝清瘦素淡的梅花,並題“伴梅”詩一首:
幸得奇葩名中棲,
折來寄予同渡人。
顧影清淡宜為友,
一朝緣成願作妻。
在“教師節”來臨之前,她已能以田君未的態度平靜地對待田君未,漫不經心地稱呼他為“田老師”。
教師的工資問題仍不能得到解決,凌波中學的教師又是幾個月未領工資。教師的情緒日見煩躁。韓綺梅的班上連續幾堂課無任課老師進教室。他們在家務農或躲在辦公室下棋打牌。學校管理面臨失去控制的危機。韓綺梅有時去辦公,每張辦公桌上會坐著一個坦胸赤膊的男教師,赫然幾大羅漢。他們抽著劣質煙,開不著邊際的玩笑,把辦公室折騰得烏煙瘴氣。
韓綺梅見此只能另謀棲身之地。
李申正在會前會後總說教師為人師表,要樹立完美的自我形象,要清楚作為教師在文化知識、社會地位上的不同,不談培養人才,匡時濟世,至少要做到自己不傷大雅,不敗學校聲譽。劉日華說,教師衣食不保,分點物資還要受人欺騙,教師連做人的尊嚴都沒有,還談什麼文化知識,社會地位?
在開學教師會議上,馮天琦曾向鎮領導提出“教師節”要給教師們發放一點慰問費,並說凌波中學的房子太破了,懇請鎮裡拿點錢出來,修補修補校舍。胡鎮長及楊大春當時都在場,胡鎮長許諾“教師節”發慰問費的事可想辦法,修補校舍的事再擱一擱。
“教師節”臨近,慰問費的事尚無動靜,馮天琦請李校長與鎮裡聯絡聯絡,李校長說領導白天太忙,不能打擾。馮天琦說那晚上去聯絡。李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