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部分(3 / 4)

小說: 作者:古詩樂

我處在混亂狀態,江蘇的家也不像父親走之前一樣安排得有條有理。得知媽媽已走的訊息後,我耽擱了一天,把在江蘇的家稍作安排,把女兒交給朋友照看。11月9日,和外甥同往上海虹橋機場趕飛長沙的航班。上午有霧,天況陰沉,下午暗雲沉沉。我們乘坐的航班晚點,中途打算轉坐別的航班,頗費周折,仍改原航班。下午5點左右,候機廳外慘雨酸風。我給不能回湖南的女兒發了一條訊息,意思是,人要學會獨立地面對各種變化處理好各種事情,大部分情況下,人是孤立的。

原定1點起飛的飛機,到6點半總算起飛。這時雷雨未停,飛機在空中遇強氣流,機身劇烈搖擺,跟我們坐一排的一位女士取出聖經默誦。飛機平安降落長沙,二侄女接機,一起回永新村。故鄉無雨。

晚11點左右到家,眼前是一個月前的情景再現,不過,靈堂裡的大幅照片由爹爹換成了媽媽,水晶棺裡躺著的由父親換成了母親。我心裡仍是一片遲鈍茫然,下車時心想應該放聲大哭啊,眼淚卻不下來。二姐過來一起拿行李,二姐哭著過來的,“月月,媽媽就這樣走了……”我眼淚始出。大門上又是白紙黑字的對聯,“前悲嚴父今哭慈親兩度捧靈心倍痛,泣染麻衣哀迎鶴駕深謝嘉客吊重來”。

看著水晶棺中如同睡熟的媽媽,我說,“您老人家怎麼這樣性急?”接下來,亦無多話,哭了幾聲,想到自己血淚迸流般的一句“讓我死在您的前面”已成戲言,嚎哭亦顯不夠真實。

陪了媽媽一個通宵,哥哥嫂嫂們催我休息休息,我無半點睡意。頭腦亦只是混亂,看著睡在鮮花叢中隔了一層玻璃的媽媽,未想起什麼來。天放亮時,覺有侵肌的寒意,要變天了。頭腦中始出現媽媽的畫面——

我家小寶貝一個多月大時發高燒,是外婆陪了一個晚上。媽媽對我這個初為人母的人不放心,一趟一趟地起床,一次一次地給小傢伙喂藥水。

爹爹媽媽在八十年代初期即開了商店,1983年汨羅江發洪水,風雨飄搖之中媽媽一趟又一趟跟著拖拉機將瓶瓶罐罐運往地勢相對較高的屈原鎮,一有空閒,即在屈原鎮的街道擺地攤,讓小女兒陪同,小女兒偏心氣高,離媽媽遠遠的,做了媽媽的看客。洪水退去,商品又得一趟一趟地運回二十里地外的家,仍舊是拖拉機,因擔心瓶瓶罐罐碰撞,媽媽獨自一人坐在瓶瓶罐罐間守著。路遠,路況亦不好,裝著腐乳鹽糖的大瓶大罐往一個方向擠,把媽媽擠在中間,開車人聽不到媽媽的叫喚,媽媽推不開那些大瓶大罐,只得拼命呼救,是路人叫停車救了媽媽。

爹爹媽媽現住的地點原為中隊部,是那個村的行政機要之地,批鬥地主成風的時期,批鬥會現場往往就設在我家旁邊。外面批鬥風起雲湧,媽媽的廚房亦灶火熊熊。外面批鬥高潮一過,媽媽這邊水燒滾了,蔥切好了,蛋從雞窩揀出來了,只等麵條下鍋了。媽媽順手從牆上摘下一頂斗笠,罩在哪個女兒的頭上,“去,叫滿娭毑會後繞道從後門進來。”這戴了斗笠的女兒便溜進會場,潛到某個地主婆的身邊,嘰喳一番,那戴著高帽手被反綁的瘦弱老人噙著眼淚點點頭,批鬥會後必是帶著媽媽的溫暖和安慰暖心暖胃的回家。這樣的人我們那有三四個,因為媽媽的關照,我們對她們也熟知。爹爹是當地的書記,對媽媽的行為不是沒看在眼裡。爹爹一是從政治立場出發,二是從家庭安全出發,自然對媽媽有些微詞,媽媽的理由大而化之,“看著可憐,請進來安慰安慰而已。”

1983年的洪水,來勢洶洶,大哥聯絡到車,和二哥一起趕緊回村接爹爹媽媽,還有我和二姐。媽媽凡事也沒考慮,先去隔壁敲梅娭毑的門。60多歲的梅娭毑也曾是被批鬥的物件。八十年代初,人們的政治顧慮依然存在,有人說梅娭毑是地主成份,不能帶到屈原鎮。媽媽大聲說,“我看她無依無靠,孤寡一人,就是貧下中農。”梅娭毑耳背行動慢,又捨不得圈裡的雞櫃裡的衣服樑上的臘魚臘肉,慢得很。當時大雨傾盆,大堤告急,旁邊人也催得急,媽媽堅持再等等再等等,非親非故的梅娭毑即以貧下中農的身份和我們一起在屈原影劇院的舞臺上住了一個月。只是因大堤危在旦夕,走得混亂,未及通知梅娭毑的親戚,害他們在屋後魚塘撈了半天亦哭了半天。媽媽因此自責不已,說想得不周全。

父親生病期間,一位叫雙華的中年人幾次來看望,因他是醫生,每次來都給父親進行細緻的檢查。父親去世,聞訊即來瞻仰父親遺容,喪禮期間,亦幾乎事事親臨。父親出殯前一天,我亦見雙華哥握著媽媽的手,輕聲安慰,情同親子。雙華哥是媽媽朋友的的兒子。這位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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