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廠的爪牙聽到,可是會犯下抄家滅門的大罪!他認為還是該讓她知道,這對她比較好。
“賀家在京城是個有名的家族,因為賀斐意的父親——賀龍震是王振的義子,所以……”
“裙帶關係?”對她無禮插話的行為,松吟仍是微笑著點頭。
“數年前,我在朝廷任大學士時,娶了賀家之女斐貞……”
一聽到他早有了妻室,還是那個軟骨頭的姐妹,曉恩心裡可惱了。她掩住兩耳,噘嘴說道:“人家不聽了!”索性連眼睛都閉上了,不知怎麼地,鼻頭酸溜溜的,委屈得直想哭。
才說沒幾句,松吟不知犯了她什麼忌諱,只見她拿背對著自己,一頭垂腰的秀髮彷彿寫著“我生氣了”四個大字,弄得他面子掛不住,也跟著悶悶地以背對她。
“她好看嗎?”曉恩深吸一口氣,把莫名的怒意壓進心坎裡。
“嗯?”松吟不明所以,傻愣愣地望著她。
“那個姓賀的女人,唉,就是你妻子啦!”曉恩跺跺腳,伸手去拔身下的小草。
問這個做什麼?那女人一定美呆了,說不定比浣浣還漂亮!從來沒有一刻,曉恩對自己的容顏表現得如此介意。說什麼天生麗質,她一輩子就是這張臉,唉!她好羨慕浣浣,長得那麼漂亮,那種感覺一定很好!
“斐貞,她是個好女人。”思及往事,松吟的眼神變得很悠遠。“當初她會嫁我,是因為王振想利用她來牽制我,好助長他的勢力,以便在宮中行事更無所忌憚;但是我對朝中的誰是、誰非根本沒有興趣,把事情做好,這才是我的原則。賀家後來看清了這一點,千方百計地逼她改嫁,以便可以找藉口剷除我!”
“然後呢?”曉恩被他的述說,還有他思憶的笑容吸引住了。
“朝綱不振,皇上寵信奸佞小人,沒多久,我的恩師遇害,滿朝皆知是王振指使賀家所為,卻無人敢諫言。我一人孤軍無援,終於對仕途灰心絕望,帶著斐貞辭官,回到夔州歸隱。
“好歹你跟那個姓賀的多少都有點兒淵源,他沒必要這麼絕情,你又幹嘛打不還手?”
松吟悲傷地笑笑,摸摸下顎的瘀傷。“我答應過斐貞,今生不再與賀家為敵,她一生夾在我和她父親之間,只有吃苦受罪;末了,也只央求我這件事,我又怎能不信守諾言呢?其實現在想想,那些對我的侮辱也沒什麼,我只是替斐貞難過,要是她泉下有知,恐怕也會為她弟弟的薄情寡義而泣。”
死了?曉恩咬著唇,沉默地望著松吟,生離死別對她來說,像團朦朧的煙霧。母親在生她的時候難產,自小陪著她的一大家子長輩,疼她、愛她都來不及,她從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好難過的,真要強說,便是她從未下山的缺憾了。
一會兒曉恩決意撇開這些煩人的話題,伸手去探他肩頭的傷,此舉又把松吟好不容易才有的從容不迫給徹底擊潰。
“你笑起來好好看,是不是做秀才的都像你這般模樣,笑起來剛剛好。”
“什麼……叫剛剛好?”他哭笑不得。
“就是……”她張大嘴,裝出卜老虎難得笑翻天的樣子,聲音吼哈、吼哈地蹦出來,松吟瞪著她喉嚨深處,瞠目結舌。“這樣就是太粗獷。”說完她又抿緊了嘴,尖尖的笑聲從喉頭陣陣傳出,袖子還有意無意地拂過下巴。“這樣就太小家子氣了,像那個姓賀的軟骨頭。”她收了笑,很認真地說。
松吟瞪著她足足有一分鐘之久,然後他趴在地上,劇烈地顫抖著,曉恩被他這個怪樣子駭住了,只能傻傻地瞪著他突來的舉動;好一會兒,她才看出來他在笑,沒命地瘋狂捶地大笑。
松吟咧開嘴又喘又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得連眼淚都擠出來了。喔!老天,他服了,他真服了這位姑娘,還沒有一個女子到了她這年紀還這麼孩子氣;奇怪的是他一點兒都不覺得她很粗野,真的!他不停地笑,越笑越開心,好像這些年來,鬱積在他胸中多年的心結,都因這一笑而煙消雲散。
真奇妙,他下午還在為她的無禮而考慮拒絕這個姑娘,然而現在,他卻對她好生感激,這姑娘幫他把憂愁全丟光了。
“喂!有什麼好笑的?你們男人本來就這麼奇怪嗎?”曉恩雖不以為然,但見他一掃臉上不豫之色,不覺自己也開朗多了;
“你包袱裡的《道德經》要用來做什麼?”過了一會兒他能開口說話了。
“這個啊——”她聳聳肩膀,隨即拍拍包袱,朝他嫣然一笑。“這用途可大了,別小看這疊紙,必要時可以當救命符來用用;可惜,還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