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的京兒準備好了迎親的房屋,以備他將來娶妻生子用。
這已是一九八〇年春上的事了。
遙遠的曙光1)
京兒和葉兒初中畢業後,就卷著鋪蓋捲回到了村子。
本來,他倆還可以升高中,到縣城中學繼續讀書的。他倆的學習成績一直不錯,在班級裡總是前幾名。就是在全年級中,也是排在前半截的。但是,由於受學校規模和教學能力的限制,縣城中學每年都會給各公社下達一定數額的招生指標。由各公社中學負責,將那些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優先輸送到上一級學校。京兒和葉兒被學校陰險地劃到了另類,與繼續升學的機會失之交臂。這種結局,跟上一年酸杏大鬧中學有著直接地關聯。可以說,是原本老道持重的酸杏,在一次極罕見地逞能發瘋的快意中,葬送掉了倆娃崽兒大好的前程。
這種事情又不好明講。或是找到學校查問,說我的娃崽兒咋就夠不上升高中的標準呢。學校肯定會有一大堆這樣那樣的理由等著封堵你的嘴巴,讓你只能啞巴吃黃連有苦往自家肚裡嚥了。
當初,酸杏曾打算,一畢業就把葉兒塞進村學校裡的。但是,胡老師又出人意料地重返學校,他的計劃便落空了。學校有了胡老師一個人,就已經夠用了。他決不會冒著被村人戳後脊樑骨的風險,硬生生地把葉兒往裡塞擠的。只能留待以後有機會了,再實施自己的想法。
倆人一畢業,就被分到了生產小組,參加隊裡的農業生產。在經過了一年多的勞動鍛鍊,倆人有了許多變化。
葉兒愈發出落得漂亮了,紅撲撲的臉盤上嵌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勞動使得她去除了嬌弱,愈發顯得健康結實,並處處顯示出一種穩重、文靜又柔順的性格來。她雖有酸杏脾性特徵的影子,更多的是秉承了酸杏女人賢淑大氣的品性。
人人都誇葉兒,說她一定會找到個山外的好人家,不會窩屈在這個窮山村裡一輩子的。酸杏兩口子也是把眼睛緊緊盯到了山外的人家。抽空兒就在公社附近託人打聽,看有沒有合適的人家。
京兒已經成了一個筋骨健壯的小夥子。除了比茂生的個身高出一頭身體壯出一圈外,他徹底秉承了茂生的所有脾性。憨厚心善,拙於言辭而勤於手腳,連木琴的一點兒影子也沒有。
茂生看著京兒已經長大成人,見天兒喜得合不攏嘴。他盼著京兒快點兒娶上房媳婦,好早早地抱上孫子。茂生時常在木琴耳邊吹風,囑她多留意一下村裡的閨女。看準了,就託人說親呀。木琴嘴上回道,還早吶,著啥急呀。其實,她心裡也有這個意思。只是京兒年齡還小,連法定結婚的年齡都不到。就算定下了,也登不上記結不得婚的。
但是,木琴卻自以為是地犯了個錯誤。
山村的窮苦,讓有閨女的家家戶戶都把眼睛盯上了山外的人家。沒有誰會傻到把自家親骨肉撇在窮窟窿裡遭罪受苦的地步。山外平原上肥沃的土地和富裕的家境充滿了誘惑,整日煎熬著他們的心神。嫁閨女就到山外去,這是村人的共識。而且,村裡剛夠選擇年齡的閨女,也是一個勁兒地往山外跑,唯恐山裡的“窮”把自己拖死在這人煙稀少不見天日的山溝溝裡。就連十六、七歲的半大閨女,也老早兒就在心裡盤算著,自己應到山外的哪個地方落腳好。而山外的閨女,連瞅一眼杏花村的勇氣都沒有。所謂先下手為強,你不先佔下,到頭來只能雞飛蛋打兩手空空。
木琴的想法就顯得極為愚蠢幼稚,讓京兒白白錯過了一些大好的擇偶良機。
茂生精心為京兒準備好的西屋,在默默中熬過了兩個年頭,而京兒物件的人選仍無著落。
這並不怪京兒本人。應該說,京兒的長相在同齡人中算是出類拔萃的了。關鍵是杏花村的窮拖累了他。沒有誰上門提過親,也沒有人來打探過京兒的要求打算。他們把勁頭兒全使到了山外面。對本村的人家,就連個聯親的想法也沒有。
儘管京兒的年齡還不是很大,也到不了娶不到媳婦打光棍的地步。但是,茂生的心空兒卻窄。一旦起了意,有了這麼個想法,全部的心思便整日集中在了這上頭。他見天兒盼著有人上門提親,卻難遂心意,沒有一絲兒的動靜。
幾年來,茂生積攢起來的喜悅與期盼,在流水般的日子裡和京兒唇上漸濃漸黑的鬍鬚中開始消蝕著。他的脾氣漸漸變得焦躁起來。胸中似乎有股無名火,始終在撕添著他的心肺。他一改過去護犢子的習性,時常找茬兒拿鍾兒和杏仔撒氣。不是嫌鍾兒懶惰不知找活兒幹,就是呵斥杏仔整日價吊著個木板臉,沒個喜模樣。
杏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