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別過早地下結論。他看著煙霧說,活著,就像閱讀一本天書,年年都是那幾頁。可初看和重讀,味道越來越不同。
她不敢說,每一個和你在一起的時刻都像在夢中。每次和你談話以後,我都像從日光浴裡出來,渾身洋溢著太陽的光澤。每次你來之前,我都坐臥不寧,編排著和你的對話。有時我從夢中含淚醒來,只因你離我只有一寸的距離。
她最高的要求就是每個星期還能看到他,把一摞詩稿給他,這對她無疑就是幸福。可連這渺茫的安全感都保不住了。他點著煙,聲調壓得很低地告訴她,我下個星期就去歐洲。她一陣慌亂。她想問以後怎樣才能見到他,可什麼也沒問出來。
第26節 為了給他餞行(1)
為了給他餞行,她高價搶來三張茶花女的歌劇票,塞給他兩張。她在歌劇院裡看見他和他的妻子。只要他的妻子存在一天,她就甘願沉默一天。她的愛已經無可奈何地進入了無私的境界。她只想聽到他有什麼困難,她會不顧一切地鼎力相助。如果他有什麼危難,她可以代替他去死。這種意志只埋在心裡,她的臉上沒有表示,她的舌頭懼怕他的眼睛。當他走來時,她沒有驚喜。當他離去時,她沒有難過。當她看見他的妻子的背影時,她沒有昏厥。
還是從他的朋友口中知道,他已經到了歐洲。就在那一天,她和一個揚言不是娶她就是斬她的男朋友跑到舞會,跳了一個通宵。她那天開懷的笑聲至今還能聽到,那是可怕又可憐的笑聲。據那個男孩子說,這是他聽到的最可愛的笑聲。總之是笑聲。她需要用一種生活更替另一種生活。她需要用一個思想調節另一個思想。她需要用一個人代替另一個人。她以感情對付感情。只有感情才能壓住內心的潰爛。她漸漸忘記了歡樂和痛苦的含義。核心只是空蕩蕩的窟窿,哀婉的笑聲不可能填補。
他突然又降臨了。她以為這一天再也不會到來。這半年裡,她經歷了什麼,她知道。像在一場洪水中無法倖免於難的災民。
他就要來了。她記得站在樓梯口,她這樣等過他。微弱的腳步聲漸漸聽不見了。她也這樣等過別人。等待,等待不過是失望的前奏,可又這樣讓人焦心如焚。站在合歡樹下,陽光垂直地梳著她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