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勁晃動她,道:“別睡了,我們這就要起程了。”
這句話頓叫她驚醒過來,立從椅上跳起,訝異道:“現在?”抬眼看窗外,分明殘陽如血。
歐陽霏點點頭道:“蕭盟主說,不可驚動眾人,要趁夜色走。輜重會循水路送去,各掌門已在莊外等候送行。”
楚楚一下子來了精神,笑道:“原來這些老人家還這麼有興致,我們且去陪他們耍耍。”
……
莊外已設祖帳,設幃祭祀路神謂之祖。少林空智大師,武當道義真人,崑崙掌門顧三聖,峨嵋掌門妙真師太,點蒼派掌門謝長亭,青城派掌門秦聰,洪幫馬五爺,唐門唐柬及唐秀均已到齊,服飾嚴整,神情肅穆。曾柔推著紅花夫人立在一旁,神色惘然,不知道在想什麼。
待得蕭寧遠等一行走入,紅花夫人示意下,曾柔捧過鎏金銀盤,其上酒注酒杯,都為掐絲團花銀器。空智大師親為執酒,妙真師太週轉奉觴,應是武林中從未有過的情景。楚楚一口飲盡,聽得歐陽霏在那裡低聲道:“太少…”
紅花夫人笑道:“就怕你吃酒誤事。”正色對幾人道:“此番前去,前途艱辛,自不必說,陣中兇險,還需時刻留意。蕭盟主與幾位少年英雄為天下不辭勞苦,老身先在這裡謝過。我等將在山莊中靜候佳音,恭祝列位旗開得勝,凱旋歸來!”帳中眾人,都向蕭寧遠深深施禮。
蕭寧遠含笑還禮,突聽唐秀笑道:“勞歌一曲解行舟,紅葉青山水急流。小秀就以此笛,為蕭大哥一壯行色如何?”
蕭寧遠瞧見唐秀已取出一支翠笛來,笑道:“玉屏笛乃笛中精品,唐公子亦是風雅之人,寧遠倒有耳福了。請!”
唐秀微微一笑,將玉屏笛貼到唇邊,變徵之聲便起。眾人側耳細聽,竟是一首琴曲,卻被他以眼花繚亂的顫、疊、振、打之法,演奏得極為高亢激越。曲調聲中,如見夜雨江濤,雲霧迷漫,波浪洶湧,壯士遠行。這曲子本極應景,爭奈其中竟有無限悲傖之意,只聽得眾人覺得愁雲慘霧,不住頂壓。一曲既畢,眾人只覺胸口沉甸甸的難受,楚天行怒瞪了唐秀一眼,突聽一陣清脆的掌聲響起,卻是蕭寧遠含笑拊掌,道:“好一曲易水,大有先秦遺風。唐公子拳拳之意,寧遠銘感五內。”
眾皆知易水乃是荊軻臨行辭曲,後荊軻便亡於秦宮,此時奏來,實大有不祥之意,紅花夫人面有不悅之意,突聽曾柔低聲道:“遠哥此去,小柔不能相隨,亦有一曲想奏於席上,卻恐汙了眾耳。”
紅花夫人笑道:“小柔太過謙了,誰不知道你是琴棋書畫樣樣嫻熟的才女?怪說你今日倒取了玉玲瓏過來。既如此,就快些奏來罷。”
曾柔搖搖頭道:“此刻我卻改主意了,倒想為諸位彈一曲琵琶,可否?”
紅花夫人失笑道:“怪說小女孩的心思瞬息萬變,你新習了琵琶麼?也好,快些奏來罷。”
但見侍女呈上紫檀龜茲琵琶,曾柔調絃之後,素手纖纖落於弦上,竟響起一片金戈肅殺之聲。眾皆側目,但見她豎抱曲頸,明明是芊芊弱質,卻彈奏出劍光襲人、群馬嘶鳴、亂蹄激越。節奏由慢漸快,聽得琵琶模擬戰鼓聲,渾厚雄壯;隨後號角聲,彷彿在排陣、點將。突然間伏兵重重,風起雲湧。但聽得琵琶聲聲,隱約可辯得人仰馬嘶,兵刃相擊,馬啼聲碎,吶喊陣陣,驚心動魄,其中竟有琵琶長輪模擬簫聲,猶如四面楚歌。眾皆驚心,只聽曾柔終於撫完尾聲,靠在琵琶上微微喘息,向蕭寧遠嫣然一笑。後者笑道:“小柔的琵琶技藝果然高超,此曲全曲氣勢恢宏,莫非演繹的竟是楚漢相爭?”
曾柔笑道:“遠哥總是最知我的。此曲已然不全,也未有名,被小柔輾轉得來,倒是第一次在人前彈奏。小柔就以此曲,祝遠哥馬到成功,稱雄天下。”
眾人讚歎不已,紅花夫人笑道:“小柔這樣的才情,才堪配寧遠這樣的少年英豪…”突聽一個低啞聲音道:“歐陽姐姐,你的琴技不是不錯麼?就借了素女姑娘的玉玲瓏,向大家演奏一曲如何?”
歐陽霏吃了一大驚,失聲道:“我?”紅花夫人笑道:“歐陽丫頭從來只喜舞刀弄槍,怎麼如今居然長進了麼?這卻不易,我們倒要側耳細聽了。”
歐陽霏還沒警醒過來,已聽楚楚一疊聲吩咐在帳外搭設琴案,轉頭對幾人道:“列位有所不知,我這位姐姐從來怕羞,所以不肯在人前撫琴,其實雖則比不得素女姑娘神乎其神,也還勉勉強強過得去。如此良辰,自少不得為諸位獻技一番。就讓她在帳後為大家撫上一曲如何?”不由分說,一把將她拉出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