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千?
能保得天下太平,上下安樂,誰會在意多那麼幾具呢?
木槿只走出幾步,便將自己買的物什俱交到近衛手上,只留了防身用的小包袱扣在腰間,向近衛道:“你們到那邊茶館裡先等著,呆會兒太子會和你們會合。我再去瞧一眼,很快回來!”
近衛忙道:“太子妃要去瞧什麼?”
木槿閃身奔往不遠處的綢緞莊,清朗朗的聲音飄在風裡:“我去瞧瞧,孟緋期留了幾個活口……”
近衛猶豫了片刻,到底沒有跟上去。
太子妃他們不怎麼了解,可卻曉得她雖備受太子冷落,卻是皇上心坎上的;而孟緋期也是皇上的人,且與太子妃一樣來自蜀國……
怎麼看,這位緋期公子都將是太子妃強有力的保護者。
於是,他們真的不用多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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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斜對面正在發生的血案,小小的綢緞鋪子早已掩上了門。
掌櫃抱著自己瑟瑟發抖的兩個兒子,看著眼前淺青上襦月白裙裾的少女立於窗前,挖了窗紙向外觀望,忍不住道:“那誰家小姑娘,打打殺殺的,不好玩,快回家去,你爹孃只怕正找著你呢!”
少女轉過頭,略帶些嬰兒肥的面龐綻開大大的笑容,立刻說不出的靈秀可愛,平白為她添了幾分明媚。
她道:“老闆,我要買東西。”
“買什麼?”
“買一套這孩子的衣服,舊的就行。”
她指著掌櫃那個十二三歲的長子,擲下一錠十兩的銀子。
尋常小本經營的商人,自家孩子的衣裳雖說也是綢緞裁製,但質地做工都尋常,即便新衣也值不了一二兩銀子。
經商者的頭腦原就比別人精明,聞言不過怔了一下,立刻答道:“有!有!”
一時喚了老闆娘領這少女去取衣服、換衣服,掌櫃自己跑到窗前看時,正見一片紅雲從酒樓飄下,卻是一容色豔麗眉含煞氣的俊美男子。
他手中提的寶劍尚未入鞘,猶在瀝瀝滴著血珠。
大街上橫七豎八躺了若干屍體,樓上窗欞上亦掛了具無頭屍體,斬斷的脖頸兀自向外冒著鮮血,一串串滴落路面,嗒然有聲。
男子劍光再卷,將一具屍體上的袍角帶起,水銀般的流麗雪練閃過,便已割下一大塊布料。
蒼白修長的手指以無比優雅的動作,緩緩拈過那劍尖挑上來的布料,擦向他的寶劍。
擦完了,他甚至對著陽光照了照,眼看著那鋒刃色明如鏡,才滿意地微微一揚唇角,不緊不慢還劍入鞘,然後不緊不慢地邁過那些屍體,旁若無人地離去。
他的緋衣如血,綢緞特有的滑亮光澤,看起來倒像是剛流出來的血,明燦地飛舞於黃塵漫漫的街道上,滿身華光,卻令人肝膽俱裂。
走過綢緞鋪子時,他彷彿注意到有人在偷窺,略頓了身看過來。
掌櫃腳一軟,已經滑跪在地。
但半晌並無動靜。
乍著膽子再站起身看時,那緋衣男子已經不見了蹤影。
他這才鬆了口氣,抬手去擦額上的汗珠。
再抬眼,便看到了一個眼瞧著才十三四歲的小小少年走了出來,正穿著他兒子的舊衣褲。
“他們打完了嗎?”
“打……打完了……”
掌櫃定定神,看清那少年嬰兒肥的圓圓面龐,這才把她認出來。
原來就是方才那個不知死活還花十兩銀子買舊衣的小姑娘。
本來看著就模樣就小,換作男裝益發像個不解事的市井人家小男孩了。
他卻不知裝呆賣傻原就是木槿的強項。
誰讓她叫木槿呢,連模樣都天然有些木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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煞星離開,商鋪陸續又開了門,本來藏著的行人和食客們陸續走出來,驚駭遙指著那些屍體,暫時卻不敢靠近。
附近的亭長、里正早已聞訊趕來,但眼見孟緋期手起劍落,殺人比砍瓜還迅捷簡便,再不敢冒頭。此時才敢挺身出來,安撫眾人道:“鄉親們不用驚慌,我等早已遣人回稟郡守大人,想來不久便會有捕頭帶大批衙役前來緝賊平亂……我等守好現場,靜候府衙來人便是……”
即便現場,想守好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