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過去是她的俘虜啊。
我說:“但進城革命與在鄉下革命不大一樣,進縣城革命貢獻要大得多,不然的話咋都是大官在城裡頭呢?所以,我進城你得多花些本錢。”
我的話剛落音,棗針一轉身就進了裡屋,取出一個鐵盒子,裡面藏著額參加工作以來所有的工資,遞給了我,說:“這是你的錢,你拿去吧。”
棗針的這一舉動,也讓我很感動,我沒有想到棗針雖說管我的錢,卻沒有花我的錢。棗針是個麼樣的女人?我腦海裡開始翻花了。她儘管過去對我那個樣,還不是為了得到我?她又黑又粗沒有文化,可她特別能幹啊。她表面上在我面前逞強好勝,可心底裡對我不藏一點灰塵啊?想到這兒,我的心軟了,我接過錢,說:“棗針你是個好女人,我不會虧待你的是。”
其實,我也木拿許多錢,就拿了十幾塊錢,直奔臥龍鎮。
鎮西頭有個王老五舊貨店,王老五收了不少日軍、蔣軍俘虜的破玩藝,大到軍靴軍壺,小到洋刀手錶,大都是些不大有用的東西。我要進城,要包裝自己,可我就得買些行頭,男人嘛,皮鞋總得有一雙,手錶總得有一塊。買好的,我買不起,更何況,額不是那種真格兒講時尚的人,我是追時尚,要面子,不讓那些衣貌取人的傢伙取笑額才這樣裝裝的,嘰!
於是,我將我的想法告訴了王老五,王老五很理解額的這份心情,他眼睛裡忽閃著熱情又吝嗇的目光,他將一個百寶箱搬出來,對我說:“這可是我藏的好東西,不是親朋好友,我是不會讓他們看的。”我翻開他的百寶箱,一股黴味直刺額的鼻子,我說:“這哪裡是好東西,跟垃圾差不多。”王老五笑著說:“哪能弄垃圾給你汪站長呢,這些東西,你看著不好看,一洗一擦可就漂亮了,你買再好的皮鞋,不也是皮的嗎?一上色不都差不多嗎?”我想這也有道理,於是,我就蹲下來,翻騰他百寶箱裡的寶貝。
就這樣,我花兩塊錢買了一雙軍用皮鞋,那皮鞋髒兮兮皮鞋。那皮鞋上面起了黴斑,王老五拿出一塊溼抹布,給我擦掉上面的黴斑和灰塵,然後又用乾布將水份擦去,就取出一袋鞋油,一擦一抹,一會兒的功夫,那皮鞋倒也錚亮錚亮。我笑了,心中有一種非常好的感覺。
選中了那雙皮鞋,我又在他的百寶箱裡繼續尋寶,忽然間,我發現了一塊手錶,那手錶是黑盤的,很大,只是不走針了。我以為多年沒上勁了,就擰住那手錶上的旋鈕。上足了勁,但那分針時針秒針依然是一動不動。我說:“這是麼鳥表,不會走針,要它有什麼用?”王老五笑著說:“這表,可不是一般的人戴的,聽說是一位**師長戴的,是一位打散的散兵賣給我的,我給了他二塊大洋。”兩塊大洋就買這不會走針的破錶?我不相信。王老五板著臉裝成嚴肅狀,說:“真的,誰騙你死誰老丈人。”我笑了:“你老丈人哪兒對你不好。你誰都不咒單咒他。”王老五得意地笑了。
我花了三塊幣票,又買下了這塊羅馬錶。王老五還熱心地教我這表使用的方法,他說,若是要讓他走針,得到表鋪裡大修一下。我問,那得多少錢。王老五說,差不多十塊錢吧。我說我買你這塊表才花多少錢?他笑了,看你,你咋能那樣比呢。你那樣比修表的就不要吃飯了。我說我只是不想花這個冤枉錢。王老五說,不花這個冤枉錢也中,只要你勤拍拍,那表就走了。於是。我將那表戴在了左手腕上,用右手掌拍了拍,果然,那表的秒針就開始走動了。放在耳朵上聽聽,還有輕輕的走針聲。但過不了一會兒,那針兒就越走越慢。後來就停下了。怎麼停了?王老伍笑著說,再拍。於是,我又拍,那針兒又繼續走,不一會兒,再次停下。之後,就輪番上演著這樣的動作。我笑了:這是羅馬錶?王老五也笑了,說,這是羅馬牌的“不拍不走”表,叫做:
“走一走,拍一拍,一個小時慢四刻。”嘰。
我搞好了我進城的行頭,就在理髮鋪裡理了一個東洋頭,中間分,五比五,在鏡子下一照,額嚇了一跳,這樣子是洋了,大分頭,油光光的,長髮下是圓圓的糖鑼臉,母狗眼,鯰魚嘴,一笑仨酒窩,如果再著一身黑綢褲褂,斜挎一把盒子,甩著紙扇一搖,那就是標準的漢奸狗腿子模樣了。嘰。
出了店鋪,唉,我感嘆了一聲,便自言自語說:“進城,進城,沒想到進個鳥城還這麼累。”
當我騎著腳踏車回到蛤蟆灣時,一群孩子見了我,感到非常非常好看,都吆喝他們的夥伴們:快來呀,快來呀,玩猴的來了。幾位長者見了我,笑吟吟地說:“有志,你這是啥頭?莫非是被狗啃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