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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姨跪□子,兩隻手在門邊的泥地上刨著,一邊刨一邊哆嗦著重複:“就在這裡,就在這裡,二十多年了,我一直沒動過,就在這裡……”
季棠棠站在雙姨的背後,一直沒有動,面前的門已經鎖死很久了,邊緣處可以看出久不啟用的灰敗,雙姨講的往事,顛覆了她很多一直以來的既定認知,原來,真相真的像一座冰山,不全盤啟出,你永遠不知道當初,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原來當初是這樣的,母親的故事,並不是平鋪直敘的一塊板,也曾有起伏、猶豫、造化弄人等種種立體的稜,雙姨一直在懺悔,一直說對不起母親,是她害死母親的,但是自己,真的要為了這個去怪她嗎?
不管多麼滑稽,她都要承認這樣一個事實:沒有雙姨,很可能也就沒有自己,她的意外出生,甚至都始於雙姨當初一個不自知的“好意”。
還有,如果當初雙姨沒有和母親起爭執,母親留在溶洞,後續會發生什麼事?盛錦如會允許她把孩子生下來嗎?會不會讓她打掉?或者即便生下來了,恐怕也跟所有的盛家女人一樣,一出生就過著木頭人般任人擺佈暗無天日的生活。
如果那樣,這世界上就不會有一個叫季棠棠的女孩兒,也不會有她和嶽峰的相遇,她跌跌撞撞走到今日,看似漫無目的,實則多少前路鋪就,甚至今日得脫的這線生機,都是母親二十六年前留給她的,母親把鑰匙留給小雙時,恐怕永遠想不到,這鑰匙二十六年之後,會救出當時自己帶出去的、腹中尚未出生的女兒。
淚眼朦朧中,她看到雙姨顫巍巍地遞過來一把銅質的老式鑰匙,含淚接過,鑰匙上沾著泥,也帶著雙姨的體溫。
季棠棠深吸一口氣,她沒有太多的猶豫,徑自走到門口,把鑰匙插入鎖孔,然後用力一擰。
輒輒的石門啟動聲,接縫處的灰塵簌簌落下,夜晚的冷風浸進來,暗藍色的天幕上,點綴著幾顆寥落的孤星。
季棠棠回頭,說了句:“姨,我走了,鑰匙你留下……”
她本來想說和母親同樣的話,“鑰匙你留下,實在不行,也離開,也是一條活路”,但是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雙姨這種狀態,一輩子沒有接觸過外界,真的離開了八萬大山,她能活下來嗎?二十六年,她都沒有動過埋在地下的鑰匙,這一輩子,她也不可能離開了吧?
雙姨沒有立刻回答,她愣愣看著季棠棠立在門口的身形,忽然恐怖地覺得,她回到了二十六年前的那個夜晚。
同樣的黑色的夜,同樣的石門開啟,同樣的不多的幾顆星,連季棠棠站立的姿勢,都和二十六年前的盛清屏如出一轍。
她不會忘記,盛清屏從這扇門裡出去之後,再也沒有活著回來。
124第③④章
雙姨恍恍惚惚的,季棠棠緊張地跟她交代事情;說到一半才發現她眼睛不聚焦;趕緊抓住她肩膀重重搖了幾下。
清醒過來的雙姨眼中露出恐怖的神色,她死死攥住季棠棠的胳膊哀求她:“小夏,別走了吧;我已經害死姐姐了,不想再害死你啊……”
如果擱著平時,季棠棠或許還有心情慢慢勸慰她,但是現在嶽峰生死未卜,裡頭的人又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突然追上來;季棠棠是一分一毫的險都不想冒——她一狠心;掰開雙姨的胳膊:“我跟你說的記住沒有?鑰匙收起來;回去裝著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我進洞之後就沒跟你講過話,外婆不會疑心到你身上的。”
雙姨瑟縮著看著她,不知道為什麼,對姐姐的這個女兒,她心裡是害怕多過了親近,她眼睜睜看著季棠棠在外頭吃力地把石門推合,推到一半,機關本身的力帶動,石門已經自動往一起合了,就在行將關闔還剩巴掌大的寬隙時,季棠棠忽然把臉湊過來:“姨,千萬聽我的話啊,我如果沒事,一定會回來再找你的,到時候接你跟我一起住啊。”
石門關闔,雙姨淚如雨下,她的雙雙死死攥緊那枚鑰匙,明知道面前已經沒人了,還是拼命點頭,嘴裡喃喃地重複著一句話:“知道了,小夏,小心啊,千萬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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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棠棠向著山下瘋跑,夜晚的八萬大山分外沉寂,風聲在耳邊呼呼的,林子裡樹影憧憧,總像是有什麼人在一旁窺伺,下山的路難走,有好幾次她覺得自己要摔的很狼狽了,居然腳下趔趄著又穩住了,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終於讓她到了山間村。
早上嶽峰送她離開,好像還只是片刻之間的事情,日頭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