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她回過神來時,再看向坡下,少年已經被揍的趴在地上,而那些人絲毫沒有要住手的意思。
宋初一自然不能指望這些人相救,她覺得自己雖然長得不怎麼樣,但好歹是個女人,落入這幫人手裡,少不了要落個慘遭蹂躪的下場。選擇一個弱者最好。
拿定了主意,宋初一便百無聊賴的趴在坡上啃麻黃,瞧著少年被揍的差不多跑不動了,才開始模仿馬蹄聲。
馬,是十分貴重的東西,現在各國連年征戰,幾乎所有的馬匹都在軍隊裡,有馬蹄聲,來者不是軍隊前哨便是極為有權勢之人。
宋初一常年呆在軍營裡,學馬蹄聲很像,由遠及近的感覺把握的極好。
那六名大漢長相粗野,一聽到馬蹄聲卻都慌了手腳,連忙抓起那件紅色嫁衣,匆匆逃離。
宋初一看了片刻,確定那幫人不會再回來,從身旁挖了一把泥握成團丟了下去。
少年聽見動靜,抬頭向上看,正對上宋初一一張慘白帶著戲謔笑容的臉,驚的連滾帶爬,但奈何傷勢似乎太重,半晌也沒能跑出太遠。
宋初一心道,有本事你再跑啊嘴上卻是放低了姿態,“喂,我救了你一命,難道你卻將我丟在這裡等死不成?”
少年動作頓了一下,抬頭問道,“你是人?”
“光天化日,不然你以為我是什麼”宋初一沒好氣的道。
少年探究的看了她幾眼,彷彿才確定宋初一的確是人不是鬼。看罷,便趴下來,躺在草叢中稍緩。
宋初一方才又是學馬蹄聲,又是揚聲說話,也十分疲憊,她見少年一時半會也沒有要走的意思,便將麻黃的莖拉低了一些,趴在地上嚼著。
才躺了沒小半刻,便聽見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從坡下往上來。這個坡不算太陡,但少年受了重傷,爬起來應該很費力氣,難道是那幫人返回來了?
宋初一心裡微微一驚,吃力的向前爬了半尺,向下看去。少年正以不弱的速度往上面爬,不出片刻便上了高地,鑽進宋初一所在的草叢。
宋初一立刻自我檢討起來,看來方才估算錯誤,這小子受的傷根本沒有到跑不動的地步,幸好他倒算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否則很可能白救了他一命。
“你是齊人?”宋初一仰頭,剛剛少年說的是齊語。
少年站在她身側喘著粗氣,日光從他頭頂照射過來,有些刺目,宋初一眯著眼睛,只能隱約看到他凌亂的發幾乎把整張臉都遮住,看人的時候都是透過髮絲的縫隙,唯一露出來的唇已經高高腫了起來,下顎連帶嘴角便一片泛著血絲的青紫。
少年默不作聲的將宋初一從地上拽了起來,輕而易舉的便抗上肩膀。
“你這細胳膊細腿的,看不出還挺有力氣”宋初一被顛的嗆咳起來。
少年也不理會她,悶頭穿梭在草叢裡。他似乎對附近的環境很熟,穿過一片小樹林,又不知繞了多少路,宋初一才聽見嘩啦啦的水流聲。此時她已經被顛的視線模糊。
少年將她丟在一堆乾草上,轉身離開。
宋初一剛想開口喚他,便看見前面的水潭附近有一片小菜圃,四周用木棍做了籬笆圍起來,很可能是少年生活的地方,所以便住了口。
宋初一方才吃了麻黃,此刻躺在乾燥的草堆裡曬著太陽,不一會便昏昏欲睡,睡夢中彷彿聞見濃郁的谷香。
睜開眼睛四處張望了一番,瞧見少年正蹲在潭水便捧著一隻破口的陶罐喝著糜子粥。宋初一嚥了咽口水,乾咳了一聲道,“小兄弟,與你商量個事兒。”
少年轉頭戒備的看著她,彷彿是一隻護食的小獸。
宋初一翻了個白眼,躺在枯草上懶洋洋的用齊語道,“你把我扛回來不會就是為了埋屍吧?我看你也挺聰明,定能猜出我是出身士族。在出嫁的途中染疾,送嫁之人許是以為我死了,途中也只能草草入葬。倘若你救活了我,隨我回家,必有重謝……至少能吃上白米。”
這些偏僻的地方都還是以物易物,連錢幣都見不著,更別提金了宋初一很清楚,白米對於百姓的吸引力遠遠大過於錢幣金銀。
回答她的是一陣沉默,宋初一看著要涼掉的糜子粥,心裡著急,你他孃的倒是放個屁啊
良久,少年終於蹦出一句話來,“你如何會講齊語?”
宋初一心中暗驚,難道這少年竟是認識自己的?不禁反問了一句,“你又如何知道我不會講齊語?”
少年沒有回答,而是將剩下半碗的糜子粥遞到了宋初一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