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嬰快步上前,將蘇樂鬆了的繫帶系得緊些,“我不過就是在外頭晃悠賞了賞月色,你怎麼出來尋我了?”
蘇樂面不改色,將月白色披風披在祁嬰身上,“你許久未歸,我還以為你是要跑了。”
祁嬰頓著,咋舌。
他想跑,不就是暫且想了想而已麼?蘇樂是怎麼察覺到的。
蘇樂在前方提著燈,領著祁嬰穿過迴廊。
矮植在迴廊外的藍紫色半枝蓮正散發幽香。祁嬰心虛,將視線盡數落在和蘇樂絲毫不相關的事物上。
寂靜無聲時,他憋了半晌,問道,“我在後山瞧見返魂樹了。蘇樂,怎麼你們蘇門也種了返魂樹?”
蘇樂悶聲道,“閒來無事,種著隨便玩玩。”
祁嬰:“……”
他清了清嗓,發覺蘇樂似乎在氣惱。難不成——蘇樂是惱他沒有親自將那藥送到寒冰池去?
祁嬰嘆了氣,男人,真是難哄。
兩人路過寒冰池,祁嬰想起他曾說要和蘇樂在寒冰池裡共浴的事情。
他望了眼清澈見底的寒冰池,晃了晃頭。深更半夜,寒水傷身。
蘇樂漫步閒庭,眉梢有淺淡的哀色。
他冰冷的手提著絹燈,問道,“阿嬰,箏月的傷,你打算如何治?”
祁嬰猝不及防,“啊?”
他壓根沒想到蘇樂竟然開門見山直接問了出來。
他搖頭,佯裝賣關子,“這怎麼能告訴你。過兩日,你便可知曉了。”
蘇樂心情沉重,心裡跟明鏡似的。他用過乾坤定卦,他知道祁嬰今世的幾個重大轉折點。祁嬰要做什麼,他一清二楚。
只不過,兩日?
他難道覺得和他共處兩日,僅這兩日光景而已,便就夠了麼?
薄霧起,高山處愈加煙波浩渺。兩人身處寒冰池旁,讓人遠遠看去,像是身軀虛實相間。
蘇樂轉過身去,正對著他,認真道,“我有話要對你說。”
祁嬰愈加心虛。
難道……蘇樂已經知道他有事情瞞著他了?
蘇樂道,“我從未想過要騙你,就算是以前,我的本意也不是那樣的。以前,你傷心了,難過了,哪怕是怨恨我了,我也不是存心要騙你的。那個時候,我只是因為騙過了我自己,所以……所以才會做一些違心事,說一些違心話。”
他聽不明白,慢半拍。
回神領會深意過後,他才驚異的看向蘇樂,倒吸一口氣。
蘇樂承認道,“我記得,那個時候你曾經乘坐船舟,穿過東陵湖,遠遠的拿了枝海棠花來哄我高興。”
“我還記得,你曾經讓陵周放了許多被關押在陵周府的仙門弟子。”
“更記得,你曾經,最後是死在慕時手中的。”
他字裡行間充斥著小心翼翼,而這種小心翼翼,讓祁嬰有史以來發覺蘇樂是真實的。
這個時候的蘇樂,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修仙界第一人,在有正常的七情六慾外,他還有自己十分在乎的人。
這都不是假的,是真實的。
祁嬰的頭劇烈的疼痛起來。他還真怕自己的腦漿會被這種痛感逼迫到迸射出來的程度。
他雙手捂著頭,蘇樂正想上前一步看他時,卻被他制止住,斥道,“你別過來。”
清晰、清晰、清晰。
祁嬰的腦海中浮現出許多許多的場景——他,是死於慕時手中的。他,還真是栽在過蘇樂的手裡。
他不是技不如人,他是鬼迷心竅!他是因痴戀蘇樂而將自己栽在修仙界手裡,又因自己曾多次對仙門弟子手下留情,導致前世第三次修仙界和妖界大戰時,妖界慘敗,屍橫遍野。
那些忠心於他的,那些不忠心於他的,那些他曾付諸於真心相待的人,幾乎全部,全部都喪生在那個時候。
所以……
他還真不是一個稱職的妖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