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躺著,側過頭看向祁嬰,面容安詳。
甄蕭棠眼角不斷流淚,不自覺喊道,“祖父。”
祁嬰的心將是被什麼東西給揪得緊緊,他有些驚恐,其實像老五爺這樣的上古兇獸,理當是應該再活得長一些。
前世時,他常在老五爺面前嬉笑怒罵,今世又在他面前承後人孝道,喊他一聲祖父。今世他本不應該看到老五爺死在他面前的。
老五爺緩緩闔上眼,像是終於擺脫近日的疲倦。
甄寒哭道,“祖父!”
祁嬰甚是忘記了呼吸,他緊緊攥著自己的衣服,眼睛一眨都不敢眨。
他注視著他,他不相信像老五爺這樣的兇獸,會死的那麼輕易。他可是饕餮,他不會那麼輕易的就死掉。那樣……毫無預兆的就死掉。
老五爺睜開眼,“……”
他蹙眉罵道,“我就是累了,你們鬼哭狼嚎些什麼?”
祁嬰近乎喜極而泣,他眼眶紅起來。他就知道,饕餮好吃,又逆兇獸本性良善活了那麼多年,本就該洪福齊天,怎麼可能會這麼輕而易舉的逝世。
老五爺衝祁嬰道,“你去給我做一碗桃花羹來。”
“方才我讓甄寒將那碗桃花羹拿遠些,誰知道這小子就直接把它給扔了出去。他也不知道美味佳餚的稀罕,不知我心意。”
甄寒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明明兩行淚掛著,卻被逗笑了聲。
祁嬰應聲,笑道,“祖父,那你等著。我立馬去給你做桃花羹。”
老五爺滿意的點了點頭。
祁嬰剛踏出硃紅門檻,老五爺就低低笑了聲——他就知道,他比祁嬰那小子,要來得聰明許多。
他掃視房內,最後將視線停留在甄寒和甄蕭棠身上。
老五爺忽的咳聲,又喘不過氣來。
他最煩哭哭啼啼,他來這世間來得瀟灑,去時,也當瀟灑。
老五爺說道,“不要太傷心。我活得夠久,也將人世間所有的佳餚全嚐了個遍,我還有你們這幾個孫子孫女。世間於我,也沒有任何好留戀的了。”
他道,“我死後,不用太鋪張浪費,把我……”
“把我葬在北丘城東郊就好。”
“那處……有桃花,景色美。你們有空的時候,記得多帶……多帶兩罈好酒來看我。”
夜色蒼茫,北丘時隔多年終於下起碩大的雪。白雪如絮紛揚,乾燥的地面不過多時就有了積雪。煙花聲並未消散,北丘城中的城民夜不閉戶,紛紛出門看雪。
陽山君同陵周在酒館小飲,他道,“妖和人有什麼分別。你看,北丘的妖,也是那麼喜歡雪。”
不同於陽山君同陵周此刻的愜意,宮城內,祁嬰端著那碗桃花羹再次步入老五爺的臥房時,甄蕭棠已趴在床榻前哭了許久。
祁嬰愣著,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甄寒正安慰著甄蕭棠,卻只見甄蕭棠站起,她走到祁嬰面前,怒氣衝衝就將祁嬰手中端著的那碗桃花羹掃落在地。
甄蕭棠指著祁嬰,帶著哭腔質問道,“蕭含明明就告訴過你祖父命不久矣,你為什麼就非得去合虛山不可?”
“是,你從前是仙門的仙宗。可是現在你是北丘的妖尊,那些仙門弟子是死是活幹你何事?你最該在意的,不是仙門,不是蘇樂,是我們!是祖父……是你的臣民。”
甄蕭棠半蹲在地上,雙手捂著臉,哭聲道,“祁嬰,你是北丘的尊上,你不是……不是仙門的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