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設了育嬰院,專門收容一些被遺棄的幼童。
值年夏天,瘟疫爆發。育嬰院所收的幼童,也染病死了不少。教堂裡怕疫情擴散,便將夭折孩童包裹,匆匆運至義冢草埋。
由於葬得較淺,不少屍首露出土面。野狗嗅到腐肉味,紛紛爭食。等到人們發覺,那些屍身早已肢體離散、被掏空了肚腸。
對於洋人,百姓本就深惡痛絕,再加上這般觸目驚心,眾怒愈發高熾。一時間,流言飛起。說教堂裡用迷藥拐騙幼童,將其害死後,挖眼剖肝。眼珠與腦子納入甕中,用來化銀子;而心肝脾肺,則配成藥引,以求長生不死。
謠言越傳越邪,信者也越來越多。無獨有偶,就在這時,衙門裡恰巧捉了個人販子。那人販子熬不過刑,便汙詿說受教堂指使。可當衙門去教堂對質時,卻發覺那人販子所供,竟無一屬實。
無奈民眾被仇恨矇眼,認定了是教堂作惡。群情激憤,輿聲難平,數千人罷了手中活計,圍聚在教堂喊打示威。
法國領事豐大業得信後,大鬧通商衙門,要求派兵鎮壓。主事官員怕激起民變,只是不應。豐大業作威作福慣了,見官員不肯出兵抓人,不由得勃然暴怒。不但鳴槍恫嚇,而且將衙門一通亂砸。
在隨從勸阻下,豐大業這才停手,扔下最後通牒,氣勢洶洶地出了衙門。走到浮橋頭,不期遇上了知縣劉傑。豐大業飛揚跋扈,對著劉傑出言不遜。劉傑不卑不屈,據理力爭。
見劉傑頂撞,豐大業破口辱罵。劉傑血性上來,遂與之口角。豐大業惱羞成怒,拔槍便射向劉傑。知縣家僕見勢不好,以身護主。劉傑被救下,那家僕卻讓子彈貫穿了左胸。
豐大業這一槍,無疑是火上澆油!須臾間,合城鼎沸、狂瀾翻湧。震怒到極點的百姓再也忍不住,蜂擁上前,將豐大業連同那洋隨從,毆成了肉醬爛泥。
亂拳打死領事,民眾仍不解恨。索性焚燬了教堂,搗爛了領事館,擊殺洋人十數眾。
訊息傳到京師,朝廷大驚。忙派直隸總督曾國藩赴津查辦。曾國藩亦知此事棘手。若隨民意,外寇必不罷休。一旦戰火復燃,黎生不免塗炭;可若是妥協,舉國上下,則將視他曾氏為國賊。
深思利害,曾國藩決定委曲求全。他交待好後事遺囑,便趕赴津門。經一番交涉,以殺流賠黜,平息了教案。為這事,曾國藩落了個“外慚清議,內疚神明”,次年,便鬱鬱而終。
曾國藩為人,馮慎十分尊崇。他晚年名毀津門,又豈會不知?以馮慎之見:天津教案,非一人之過。只是這番想法,不便明說。
沉吟半晌,馮慎問道:“難道說……查爺您遭了池魚之殃?”
“不錯!”查仵作咬牙切齒道,“正是受那牽連,才害得我家破人亡!”
馮慎臉色稍變,道:“願聞其詳。”
查仵作唏噓道:“這一晃,已是半個多甲子……馮少爺是否記得,我曾說先父任過水師的營官?”
馮慎點了點頭:“是有這檔子事。”
查仵作道:“先父少時,便在運河上放排。後來鬧了長毛,先父便投了湘軍水師,編在雪帥彭玉麟帳下。從普通的丁勇,累遷至什長、哨長。在打江寧時,因立下戰功,擢升了‘參將花翎即補遊擊’。有道是飛鳥盡、良弓藏。待平了長毛後,朝廷卻下令裁軍。不少記名提督、掛銜總兵,被削回原籍。先父雖未被裁,卻也是連降五級,授了區區一個外委把總。世態炎涼,令先父心灰意冷懶他索性把官辭了,帶著家眷回了天津老家。回到家中,先父遍請西席,將我培育。盼我以詩文高中恩科,而非一介赳赳武夫……”
馮慎道:“只可惜令尊一片苦心,卻付之東流。他老人家泉下有知,必將飲恨抱憾!”
“哼哼!”查仵作冷笑道,“馮少爺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馮慎搖了搖頭:“查爺您接著講吧……”
查仵作穩了穩情緒,又道:“先父生性豪俠,眼裡揉不得沙子。平日裡,也嘗痛恨洋人橫行霸道。教案一起,先父便按捺不住,殺奔望海樓,手刃了兩個洋鬼子。朝廷追查下來,官府便將先父定成死罪。我兄長去衙門理論,可那狗官不分青紅皂白,又將我兄長打入大牢。最後,先父被開刀問斬,我兄長也受盡折磨,庾死獄中。家母初聞噩耗,悲憤交加,當夜便咳血不治、撒手人寰!”
聽了查家所遭慘禍,馮慎惻然心酸。他唇梗舌塞,一時也不知說什麼。
查仵作抹了把臉,哽噎道:“家人死絕了,只剩我一人無依無靠。刁奴惡僕見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