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山門也不曾想過,我們反而不逃,來了這及木城躲避。再過些時候,秋月師叔有所恢復,或者有其餘同門來援,便不必顧忌了。”
秦先羽對相正稱讚了一聲,同時心中也暗自感慨了一聲。
蠱蟲之毒,連這麼一位過了三重地境的高僧,都無法抵禦得住。若是換做秦先羽,身懷道劍,毒初入體便已被道劍斬滅,根本無需憂慮此類危機。
“我不知你來此做什麼,但大概猜得出來,你應是來者不善。”
相正返身朝秋月禪師施了一禮,然後便領著秦先羽出去。
……
秦先羽道:“看起來,你像是這位秋月禪師的護法。”
相正點頭道:“正是,至於連山門那太上長老,被鎮壓之後,原本也是要用佛言導他向善,從而為佛門再添一位八轉金身級數的護法,可惜出了差錯。”
秦先羽問道:“為何會落到這般地步?按說佛門號稱平等,非是道家有內外之分,真傳之別,你雖是大德聖朝的和尚,但升入西天極樂淨土,就已是真傳,如何成了護法?”
“護法金剛,莫非就求不得佛法?”相正不以為然,說道:“不論我是金剛還是菩薩,或是佛陀,但我求的是佛法,求的是真佛,地位並不重要,如此方為真正平等。”
秦先羽沒有開口,只是靜靜地看了他片刻。
相正豎起手掌,道了聲佛號,說道:“因為小僧犯戒了。”
秦先羽問道:“殺戒?”
“算是。”
相正說道:“淨土之中有一頭大妖,乃是大菩薩座下的坐騎,昔年曾為禍一方,後被菩薩降服,在座下聽法,已得佛音真諦,原以為再無惡念,卻未想又逃了出去,大肆殺戮,以飽口舌之慾,後來被菩薩追回,罰了個面壁百年。百年後,它又再度作惡,害了一方百姓,有一位地仙將之降服,卻顧忌佛門,將之送了回來。”
“而這一次,它再度作惡,恰好被小僧撞見,得知它作惡多次,有恃無恐,便用降魔杵把它打了個粉碎。”
相正微微一笑,說道:“現在,至少它不能再作惡了。”
秦先羽不禁嘆了聲,說道:“原來如此。”
“除惡即是行善。”相正說道:“你素來下手不曾手軟,卻不願傷及無辜,小僧倒要給你一句忠告。”
秦先羽說道:“但請直言。”
相正說道:“在這連山門中,未有無辜之人,俱是大奸大惡之輩。你若撞上了,他不尋你麻煩也便罷了,倘如他阻了你的路,攔了你的道,不必手軟,儘可殺之。”
秦先羽怔了一怔。
相正說道:“在這及木城中,你見人人面泛死氣……”
他忽然把手一指,點向那處,說道:“那邊的二人,就真的如此嗎?”
秦先羽偏頭看去,只見一對年輕夫婦,依偎在一起,行走之間也未有分開,顯得極為親密。
“及木城乃是連山門的地界,每家每戶都要供養一隻蠱蟲,視作祖宗般看待。”
相正說道:“每人每日,均要餵它一口人血,待到老來,凡是年過六十者,均要徒步往連山門而去,以身飼蠱蟲。”
“這些年輕夫妻,若是在二十歲前生不出後代血裔,便要被自家供養的蠱蟲所食。如若他們生出了後代,那麼便將孩子送與蠱蟲吞食,其中資質較高的可以拜入連山門之中,從此,可以免去供養蠱蟲三十年,待過三十年後,才重新領來一頭蠱蟲吞食。”
“而三十年內,若能再誕子嗣,則有賞賜。正因如此,這及木城人口旺盛,但依然死氣沉沉。”
“這裡是連山門境內,連山門這座蠱道宗派護住了他們,不受兇禽猛獸與大妖精怪所襲擾。然而,這就是他們所付出的代價。”
相正看著秦先羽,說道:“世人說不清善惡,說不清好壞,與你為敵的未必是惡人,與你為友的未必是善類。可這一次,小僧須得與你說,連山門上下,均為惡類。”
秦先羽沉思不語。
他忽然想起在蠻荒神宗時,觀疆錄殿中,那蠻荒神宗一代長老的言語。似乎曾經說過,當時所言均為空談,到了這時候,該如何行事,連自身都未必預料得到。
約莫那位長老早已知曉連山門之事,所以斷定,自己與連山門之間的動靜,將是滔天之大。
相正說道:“小僧雖然登上西天極樂,眼界閱歷均高於世俗,所習佛法傳承亦有改變,非比以往,如今已是二轉金身,可卻遠不如你,此行多半是辦不上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