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薛醒川不熟。”陳長生看著他說道:“但聽說您和他很熟?”
徐世績的臉色非常難看。
薛醒川和他都是天海聖後最信任的軍方大員,前者被委以羽林軍,他則領著城門司。
他和薛醒川當然很熟,不只是同僚,曾是同袍,更是同道,是友人。
如果說陳長生與薛醒川不熟,沒有替薛醒川收殮遺體的義務與責任,那麼他呢?
陳長生沒有想這麼多,只是依循著心裡的想法說著話,便讓徐世績無話可說。
過了很長時間,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說道:“這是旨意。”
陳長生說道:“但沒道理。”
徐世績寒聲喝道:“旨意就是天地間最大的道理!”
陳長生搖頭說道:“餓了要吃飯,困了要睡覺,病了要吃藥,人死了,就該被收殮,這些才是最大的道理。”
第684章 真人
餓了就吃,困了就睡,病了就治,死了就埋,這些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什麼是天經地義?那就是天地之間最大的道理。
陳長生的聲音隨秋風而遠,四周的人們沉默了起來。
徐世績無話可說,因為在這樣的道理面前,他說的任何話都是沒有道理的。
陳長生向官道旁的原野裡走去,衣服裡生出淡淡星輝,便是清麗的天光也無法掩去。
徐世績神情微凜,說道:“你要與我動手?”
這句話是威脅也不是威脅,更像是一種警告或者提醒。
與境界實力無關,與權勢無關,陳長生把潛臺詞聽得很明白。
——我是徐有容的父親,你確定要與我動手?
在奈何橋那場雪戰之前,陳長生想起徐有容時,偶爾會對她生出一些同情或者說憐憫,因為她有一個徐世績這樣的父親。
這一刻,他覺得徐世績其實也很可憐,當然,這裡的憐字意味有些不同,有些令人生厭。
他沒有理會,直接走進了原野裡。
蘇墨虞按照他的意思,扶著薛夫人,在官道上等著。
很多雙視線落在了徐世績的身上。
城門司官兵握著劍與槍,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做。
徐世績知道自己什麼都不能做。
那枝把刑部主事天海盛的眼睛直接射瞎的弩箭,明顯發自神弩。雖然無論刑部的捕快還是城門司的騎兵,都沒有發現那名弩手,但他確定,國教騎兵肯定就在不遠的地方。而且在城門深處的巷口,他已經隱隱看到了數名紅衣主教的身影。
很快,那幾位紅衣主教便來到了場間,隨之而來的還有很多教樞處的教士。
教士們無視徐世績的視線與城門司、刑部眾人的神情變化,開始醫治那些受傷的蔥州軍府士兵。
原野裡的事情,自然也有人接手。
陳長生回到了官道上。
薛夫人到了此時才確認他的身份,有些吃驚,很是感動,誠摯說道:“謝謝您的恩德。”
陳長生說道:“您不必客氣,我並不知道這件事情,只是偶爾走到這裡來看到。”
薛夫人說道:“只擔心這件事情會影響到您。”
陳長生說道:“無妨。”
徐世績一直在旁冷眼看著,發現他與薛夫人素不相識,才真的確認他與薛府之間沒有任何交情,愈發覺得不解。
為了一具屍身,對抗宮裡的旨意,與自己的老師背道而馳,這樣做值得嗎?
他看著陳長生問道:“我不相信你就是為了所謂道理。”
陳長生說道:“我不是王破,萬事取直,我選擇這樣做,自然是因為對自己有好處。”
徐世績露出一抹嘲諷的微笑,心想果然如此。
“我修的是順心意。”陳長生接著說道:“無論遇著何事,都要順心意而行,不然,對我的修道會有極大影響。”
什麼是順心意?
他如果看青山嫵媚,那便罷了。
他如果看青山不爽,那便要移掉。
如果前路平直,那便罷了。
如果路有不平,自然要出刀。
風景如果清美,那便欣賞。
如果滿眼汙煙瘴氣,又如何能夠沉默?
蘇墨虞讚歎想著,如此順心意,與王破的刀道又有何區別?
徐世績最後問道:“難道你真的不怕?”
陳長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轉身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