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個流浪歌手兄弟叫金剛柱子,第一屆雪山音樂節
的時候結識的。他燃臂供佛,左胳膊上有三個大香
疤。柱子有一首描寫流浪歌手生態的歌叫《接著操
練》:
那一天房東大姐說/你再加五十塊錢/ 下一個月
我的臉上又多了一絲疲倦/一天天啊東奔西跑為了
賺點小錢/ 吃一點飯買個撥片/ 換幾根琴絃……
柱子後來出家,不能彈吉他讓他很難受,聽說還
俗後一直繼續安貧樂道接著操練,但依舊交不起房
租。
麗江的賣唱市場競爭漸漸白熱化,考慮再三,我
和另外一個兄弟路平決定盜版自己的音樂作品。最
初,我們嘗試著做了一批CD ,用最原始的手段DIY
,去批發電腦光碟一張張地翻刻,刻壞過路平一臺光
驅。封套是牛皮紙手工糊的,封面手繪。
定價的時候,我們有分歧,老路說:“10 元一
張。”
老路啊老路,麗江粑粑都5 元一個了……
老路說:“那15 元一張。”
老路啊老路,風花雪月都20 元一瓶了。
老路說:“賊他媽……30 元!”
老路啊老路,願意掏30 元買一張流浪歌手專輯
的人,還會在乎多掏20元嗎?
老路和我最初50 元一張賣原創專輯的時候,一
直是低著頭彈琴的,完全是一副昧了良心的模樣。奇
怪得很,賣得出奇地好,第一天賣出了16 張碟,這
相當於單純賣唱一個星期的收入啊。晚上數錢的時
候,老路、大軍、大松圍成一圈,一張張做賊心虛、
紅撲撲的臉……這麼多年過去了,想想就好笑。
可是,後來有一天我坐在我濟南的家中,一張張
整理兩岸三地N 個知名歌星的簽名EP ,撇著嘴念那
些龍飛鳳舞的贈言時,我念起當年那些未曾沾染人間
煙火的民謠,我依舊浪蕩天涯的兄弟,那些放聲高歌
的青春,僅僅只值50 元嗎?
大軍是麗江第三個賣原創CD 的,他簡直就是為
此而生的。他那不叫賣,快成批發了,我見證過他一
天賣23 張專輯的時候。他說:“這簡直就是在撿錢
啊。”他開始在專輯上簽名,不管買的人樂不樂意都
印�帕掣�思宜擔骸八擋歡ㄓ幸惶旎嵊惺詹丶壑怠!焙�
玩兒的是,不乏很多受寵若驚的臉頻頻衝他點頭,然
後各種討價還價。
大軍一直很感謝我當年的倡議,他說:“大冰,
你是個改變了麗江流浪歌手產業結構的人,你真厲
害,你真不愧是上過大學的。”哥,這和上不上大學
有關係嗎?我大學學的是油畫好不好。可他堅持認為
我這個舉動讓他起碼少奮鬥了五年,我打小不喜歡人
家和我矯情,經常一句話堵他回去:“都麗江了,還
奮什麼鬥。”
那時候我是個偏執的青年,還不是很懂生活。
後來有很長一段時間我沒回麗江,生活重心轉移
到西藏。經年累月揹著包,一座接一座地去轉山轉
湖,從阿尼瑪卿崗日到馬湖鬼湖,斷過肋骨也斷過手
指,經歷了人生中最無牽無掛的一段時光,很快樂,
算是第二次童年。再回麗江的時候,在古城口大水車
旁遇見大軍,他遠遠地搓著手開心地向我走來,邊走
邊喊:“哎喲……大冰回來了!晚上來店裡吃飯。”他
的臉笑得像一朵花。
“店?什麼店?你都開店了啊,大軍,你哪兒來
的錢?”
“你太久沒有回來了,我賣唱賣CD 掙出來一家小
酒吧。”
“大軍大軍,老路呢?”
“老路也掙出來一家小酒吧,還買了一把新吉
他。”
“大軍大軍,大松呢?”
“大鬆開了家小鼓店,又能豔遇又掙錢。來,我
幫你揹包,吃完飯咱們開工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