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窩太過舒適柔軟,梁澄的眼皮閉了又開,漸漸地便闔上了,一對又長又翹的眼睫安靜地棲伏著。
身邊的呼吸慢慢變得悠長,一念半坐起身,從懷裡拿出兩枚血舍利,運起真氣,其中一顆血舍利冒起一層紅芒,懸浮在一念掌心之上,另一顆卻依舊靜靜地躺在他手心裡,一動不動。
這顆沒有反應的血舍利,正是梁澄手上戴的那顆。
見那枚血舍利始終不曾冒出紅芒,一念面無表情地將兩粒血舍利都收起,然後若有所思地看著睡夢中的梁澄。
他緩緩地壓低上半身,俯視著身邊人安祥的睡顏,如果梁澄這時候睜開眼,一定會被一念此時的神情嚇到。
“師弟,你是不是已經在血舍利上滴血了,嗯?”
一念喃喃道,俊美如神祇的臉上,沒了平日裡的清正溫雅,漆墨般的眼瞳無一絲情感,狀若九天神佛,心似玄鐵,以萬物為芻狗,不偏不倚,無喜無悲。
那好似化不開的幽黑深處漸漸透出一絲猩紅,像漆墨裡落進一滴血珠,慢慢暈染開來,這大愛無情般的淡漠中又折出一抹殘酷狂傲。
四周一道真氣凝成的威壓,原本微微搖晃的燭火忽然熄滅。
月色透過紗窗,灑入屋內,除了梁澄綿長的呼吸,周遭一派死寂。
這時一念動了,那隻曾為睡夢中人抹藥把脈的手緩緩伸出,修長的五指攏住熟睡中人的脖頸,漸漸收緊。
睡夢中人不適地動了動,眉頭皺起,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卻還是沒有醒來。
掌下的肌膚溫潤細膩,彷彿世間最精美絲滑的綢緞,虎口處可以感受到脈搏的跳動,一下一下,好似充滿生氣,但又異常的脆弱不堪,他只需再稍稍用力,掌下睡得安穩的的人便再也醒不過來,再也不會用一雙含煙籠霧般的眼眸,痴痴地望著他,彷彿天地間唯他一人……
眼中的腥色愈來愈濃,忽然,神色愈加可怕的某人收起手來,同時,床榻四周的紗帳無風鼓起,瞬間化作如雪碎片,卻又彷彿被什麼牽控著,懸浮在半空中,只見一念右手結印,化作一道殘影,掌風輕掃,紗帳碎片頓時如風流雲散般化作一道龍捲風,撞開紗窗,飛向院外,散落在地。
做完這些,一念面色一變,悶哼一聲,一道血色從嘴角溢位,趁著他猩紅的雙眸,竟如惡鬼羅剎一般。
方才他真氣闊溢,心境出現波動,驟然收回時,竟反傷了自己……
一念抬手隨意抹掉嘴邊鮮血,起身下床,正要走出裡臥,卻腳步一頓,回身往紗窗走去,將窗牖關緊後,才離開臥房,往禪室走去。
空寂的禪室內,火炭早已熄滅,一念一路來到紙屏後,往牆上一方平平無奇之處灌注真氣,地上頓時現出一道暗室入口,一念走下階梯後,地面又恢復如初。
此間地下密室竟與上方的禪室一般大小,四壁鑲嵌夜明珠,每一顆都價值不菲,密室中央是佔據半數空間的大池子,裡面的水冒著白氣,不知道的人看到只怕會當做熱氣,只有走進後才會發現,這些白氣寒氣入骨,可這一池子水卻不結冰,當真世所罕見,這寒氣也非普通寒氣,一旦侵入經脈,便如附骨之疽,除之不易,即便是內功不俗之人,也拿它無可奈何。
有見識的人看過這一方池子後,便會驚訝地發現,產生寒氣的卻不是池裡的水,而是池底的冰髓寒玉,面積如此之大的冰髓寒玉天下間恐怕至此一處。
一念飛身躍入池內,端坐池中央,池水漫過胸膛,四周寒氣彷彿嗅到血腥味的蝙蝠,瘋狂湧向一念周身,絲絲侵入他的肌膚,頃刻,一念的眉睫處便結出冰霜,但奇怪的是,他的額頭卻還是冒出顆顆豆大汗滴,也不知是熱汗還是冷汗……
梁澄一夜未歸,安喜平自然是知道的,此時已經夜上中天,安喜平跪在梁澄床榻邊上,一手細細地撫摸過被沿藥枕,那藥枕做得又軟又暖,裡面除了細棉,還有白芷、川芎、決明子等物,調和氣血,助眠明目。
安喜平知道梁澄去了無相居,想到今夜他要宿在那兒,儘管他心裡妒火如焚,卻依舊什麼也做不了。
他怕,他怕梁澄發現他並不是普通的小太監,他怕梁澄發現他身懷內功,發現他真實的身份,所以他只能做個毫無內力,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太監,所以他如今才這般,束手束腳……
翌日,梁澄醒來,發現身側空無一人,他伸手摸了摸,一片冰涼,看來上師早已醒來。
梁澄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昨夜意外好眠,一夜無夢,此刻便覺得神清氣爽,不由伸了個懶腰。
結果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