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書,也算得上是中堅出版社。
“好久不見。最近還好吧?”去年文學獎晚會結束之後,耕平曾和他一起喝過酒,還一起討論了新作的構思。因此,耕平心想他這次找上門應該是來邀稿吧。
橋爪有苦難言似的說道:“話說下個月我們文藝編輯部人事大調動……”
熟識的編輯都一個個地被疏散到其他工作崗位,這雖然對已供職於公司的人來說無關痛癢,但對公司外的人來說卻是相當淒涼。
“哦,是嗎,那你調到了哪裡呢?”
“營業部。可能需要接觸一下實踐工作,多學點銷售技巧之類的吧,畢竟現在書籍銷售也不好做嘛。”
耕平從橋爪的語氣裡聽得出,人事調動並非出自他的本意。緊閉的窗戶外,眾多路人行色匆匆地走過,為正值肅殺嚴冬的新宿增添了一道色彩繽紛的風景線。
“這樣的話,就是說我們之前討論的新書就要交給另外一個編輯來做了?”
“呃,不,實在是有點難以啟齒……”橋爪突然沉默不語垂下眼來。耕平預感到危險正在逼近,他深深吸了口氣暗暗做好精神準備,說道:“沒事啦,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你剛剛想說什麼來著?”
故交深厚的編輯定定地看著耕平,說道:“對不起,我們出版社暫時還沒有安排您的責編,雖然我非常反對,但這是上面的決定,我也無能為力。我真的覺得那本書的構思很不錯,可現在還出版不了,我覺得非常抱歉,所以想當面跟你道歉……”
經過好一段時間,這輪衝擊波才終於到達耕平心底。還記得剛出道的時候,曾有十多家出版社向他發出熱情的邀請,而這十年間一家家減少,現在又被一個出版社拒之門外,終於只剩最後三家。
“好的。”耕平僵硬地微笑著,總算從牙縫裡擠出了這幾個字。後來是否還說了些什麼,耕平完全不記得了,他暈乎乎地從咖啡店出來,走著走著便來到了黃金街,本想一個人去喝口小酒解解愁,卻發現是時候回家給小馳做晚餐了。於是他弓著背,無精打采地朝地鐵走去。
“耕平先生?”
一個週末的深夜,電話鈴突然響了。
此時耕平像個死人一樣躺在沙發上,呆呆看著完全沒有笑點的綜藝節目,權當對自己的懲罰。小馳早就睡了。聽到耕平沒有作聲,電話那頭的女聲又響了起來:“耕平先生,還沒睡吧?”
終於聽出來了,打來電話的是銀座文藝酒吧索芭蕾的女招待椿。他說道:“嗯,還沒呢。”
灰暗低落的心情,耕平以為已經淋漓盡致地融透在這句話裡,可椿似乎沒有發覺,她那活潑而有張力的聲音再次在耕平耳旁響起:“太好啦!我跟小馳約好了明天出去走走呢,你也一起去吧。”
耕平仔細回想了一下,是的,小馳的確從來沒有提起過這件事,而且自己正處於自信全失狀態,根本無心出門。在不存在絕對客觀評價的創作世界裡,一旦對自己失去信心,那麼等待自己的只有深不見底的黑暗。正當耕平猶豫著要如何回覆的時候,椿說道:“小馳給我發簡訊說,你每天都窩在家裡無所事事。”
耕平苦笑道:“還有這事?我一個父親,居然還讓小孩子擔心,真是太失敗了。”
“哪有,寫小說很費腦筋嘛,累了吧,這種時候就該出去散散心。”
耕平心想,反正週六在家也做不了什麼事,出去散散心也不錯,但他不知如何說是好,於是只有沉默。
椿繼續說道:“明天我做點便當帶過去,你也好久沒陪小馳出去玩了吧,他還跟我抱怨說老爸連週末都整天窩在家裡呢。”
耕平回想了一下今年冬天的所有周末,確實沒有帶小馳出去玩過幾次。雖然自由職業者可以自由安排時間,卻總不如上班族那樣有張有弛。於是他回應道:“嗯,那就加上我吧,不過我得先給你打個預防針,我現在工作完全不在狀態,心情也不是很好。”
電話中,隱約可以聽得到繁華街市的喧鬧。耕平看了看手錶,凌晨一點多,椿大概也是剛下班吧。
椿說道:“沒事啦,我知道你是作家裡難得一見的顧慮他人感受型的人,就算自己心情不好,也不會遷怒到別人頭上。在我們店裡,甚至比我們還在意氣氛,哈哈。那明天早上八點我去接你們。”
說完椿微妙地頓了頓,然後悄聲說道:“耕平先生,加油!”然後快速地把電話掛了。
耕平拿著聽筒,出神地看著被結束通話的電話發呆。
09
週六清晨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