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外面跟她見面的。但——”
“你是跟我說你在私人時間諮詢了患者的家人?那麼我想你一定寫了正式報告……或至少一份備忘錄,給我和費恩醫生。沒有嗎?”
“沒有。”桑德拉承認說。
“難道你還沒看見這裡有誰違反了職業道德規範嗎?”
“那並不說明——”
“夠啦!別再說了,免得把事情弄得更糟。”康格里夫緩和了一下語氣。“你瞧。我承認迄今為止你的工作都非常令人滿意。因此最近發生的事,我願意馬虎寫幾筆,就說是壓力過大導致的。不過你也真的需要退一步反思一下了。實際上,你何不休一個星期的假呢?”
“這太離譜了。”她沒料到這一招。
“我正在給你另外安排患者。僅此而已。回家去吧,科爾醫生,靜靜心,乾點任何別的,把工作的事兒忘一忘吧。休息一個星期,至少——多幾天也無妨,如果你願意。但在你恢復客觀冷靜之前,先別回來。”
桑德拉是救助中心最可靠的員工之一,康格里夫知道。但他很可能也知道桑德拉與博斯共進午餐的事。康格里夫想讓她乾脆走遠點,等奧林這一案子處理完了再回來。桑德拉很想知道,康格里夫把他的良知都零售賣給了誰,目前的通行價格是多少?她想問他這些問題,甚至不惜丟飯碗,但還是忍住了。她只會給自己挖個更深的坑。而且說到底,這事並不關乎她或康格里夫,而是關乎奧林。過分惹惱康格里夫,對奧林沒一點好處。因此,她點了下頭,儘量不去看康格里夫那得意洋洋的眼神。
“那好吧。”她說。她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順從的樣子——但願沒露出激動的神情。一個星期就一個星期。如果他堅持要這樣。
出了門,一面沿走廊往前走,一面怒衝衝地想道:她仍有通行證,有自己的資格證書,她有必要再回來嗎……她在自己辦公室逗留了一會兒,收集了一些零散記錄,然後一步跨出來,差點兒將走廊裡的護理員傑克。格迪斯撞個人仰馬翻。“來護送你出樓,”他說,顯然很滿足她臉上驚異的表情。
真是欺人太甚。“我跟康格里夫說了我就走。”
“他讓我看看你是否真的走了。”
桑德拉本想說幾句刻薄話回敬,但這護理員很可能領悟不來。她甩開握著自己胳膊的那個護理的手,強打起笑臉。“我這會兒不太受管理方的歡迎。”
“是呀,呃……我明白的,我想。”
“康格里夫醫生說,昨天奧林。馬瑟出了點狀況。你認識奧林吧?一個小孩子,很瘦,現在關在隔離病房的?”
“去他的,當然認識啦。豈止是‘狀況’,科爾醫生。別看他痩小,可有勁了。他猛衝向出口,像一頭屁股上著了火的驢。我不得不出手把他掀翻在地,直到他安靜下來。”
“奧林試圖逃跑?”
“我不知道還能怎麼說。他左衝右突,躲過護士,像橄欖球球員抱了球直衝球門線。”
“因此你,怎麼說,把他撂倒的?”
“醫生,不是的——用不著我出手。我站在他面前,告訴他他媽的安靜下來。如果說有什麼,是他撂倒了我。”
“你是說是他先動的手?”
她肯定是話音裡有懷疑。格迪斯跨前半步,捲起鈕釦解開著的制服右手衣袖。他前臂上,手腕與肘部之間的中間位置,扎著厚厚的繃帶。“我非常尊重您,但請看看這個吧,科爾醫生。那小混球下嘴可真狠,我縫了十幾針,還打了他孃的一針破傷風針。關在隔離病房,沒錯。應該是關鳥籠裡才好吶。”
桑德拉穿過停車場向她的車走去,酷熱就像一隻緊握的拳頭,將她緊緊裹挾。
這樣的天氣,太容易讓人想起大海深處厭氧細菌的肆虐生長,一如奧林那末日劇本中所述。在墨西哥灣時,桑德拉曾聽說,那兒有一個深水缺氧地帶,而且每個夏天都在擴大。養蝦業很多年前就無法經營,遷別的地方去了。
天空一抹陰鬱的藍色。昨天如是,前天如是,花菜模樣的雲朵躡手躡腳潛人天際,炎熱卻不見有絲毫緩和。她開啟車門,一股滾熱的空氣從車中湧出,帶著股像塑膠熔化了的味道。她站了一會兒,好讓孱弱的涼風能將車裡的溫度降低一點兒。
當她爬進車,才意識到自己無處可去。她要不要給博斯打電話呢?可早上走出博斯公寓之前,自己還在想他對自己說的那番話。我想在我們倆進一步發展之前,你有必要了解我這些情況,博斯說。事實上也是,她需要一些時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