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
司馬光吃過傳單的虧,對這報紙一物的出現自然更加敏感些,是以很快便命家中老僕上街去買了一份帶回來給他細細審讀。“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低聲讀過《汴京時報》每一期印在報頭的這幅楹聯,司馬光不由輕聲感嘆。“辦這報紙之人所謀者大啊!”
報紙的出現,實乃跨時代的產物,但擺在司馬光的面前,卻又是明珠暗投。雖說仁宗時期畢昇便已發明活字印刷術,然而由於膠泥活字容易損壞,印刷所用印墨質量不佳,印出來的字跡並不清晰,是以當時印刷書冊主要仍是使用雕版。但雕版印刷製版緩慢,並且刻版容易磨損,使得成本增加,這也是為何書冊售價居高不下的原因。
而慕容復所辦的《汴京時報》一共只有一張紙,正反兩面皆有印刷,卻並未有墨透字背的情況出現。並且《汴京時報》每十日就要新出一份,創刊號首印三千份。直至引起司馬光的注意,這報紙每份印量已達一萬份。在這樣巨大的工作量面前,使用雕版印刷顯然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慕容復辦這報紙實際是用了鉛塊活字,並且調製了油墨進行印刷。而為了保證質量,慕容復甚至還命人改進製紙工藝,並由此為自己名下產業多添了一個利潤增長點。
陪坐一旁的劉摯寬慰他道:“這報紙學生也買過幾期,除了一些文人約稿,大都寫的是風花雪月,相公不必過於憂心。況且,前些日子相公主持廢除保甲、保馬二法,這報紙還曾為相公鼓吹,這是好事啊!”
司馬光聞言卻只微微搖頭,並不多言。縱使司馬光對經濟技術之道一竅不通,他也清楚知道宋時印製販賣書冊並無期刊發行號的說法,只要不是誨淫誨盜的書冊,印了便印了,哪怕官至宰相也不能隨意禁止。如今這報紙看似風花雪月全無威脅,可一旦它將矛頭指向自己,它的能量怕是將大於傳單。
劉摯見司馬光愁眉不展,便又道:“相公若是實在放心不下,不如尋個由頭,將它禁了也就是了。”
蘇軾見司馬光面露思索,顯然頗為意動,急忙道:“劉中丞慎言!相公返朝便上疏官家廣開言路,如今無端禁了報紙,豈非自打耳光?”
司馬光眉頭一緊又一鬆,謝道:“多虧子瞻提醒!”
蘇軾不敢居功,急忙欠身又道:“下官此來乃是為了廢除方田均稅法一事。這方田均稅法括隱出大量無主田地,增加朝廷賦稅,實乃善政啊……”
哪知蘇軾話未說完,司馬光便已不耐煩地道:“廢除新法事關社稷,吾意已決,你不必多言!”說罷,竟扔下蘇軾自顧自離開了書房。蘇軾這倒黴鬼是司馬光一手從火坑裡撈上來的,給了他翰林學士的頭銜,讓他去主持禮部貢舉招攬自己的親信。想不到,他才剛回來,就想著反對自己。蘇軾這般不知恩沒眼色,司馬光不禁大為不滿。
蘇軾在司馬光家討了個沒趣,回到自己家後,直至深夜才將這件事說給妻子聽,又長吁短嘆:“司馬牛!司馬牛!”又道,“明日上朝,吾自當據理力爭,不可令君實鑄下大錯!”
王閏之聽了卻是心生憂慮。當年神宗皇帝主持變法,蘇軾就極力反對,不容於新黨。如今舊黨當政,蘇軾又反對司馬光全面廢除新法,顯然又將不容於舊黨。如此一來,只怕蘇軾在朝堂上的路都要被自己走絕了。王閏之自知勸不了丈夫,便起身去尋慕容復。
慕容復聽了蘇軾在司馬光家的遭遇後也只是沉默,隔了許久,他方嘆息著道:“若非司馬相公,老師如今還在汝州吃沙子。明日朝堂上,老師若與司馬相公相爭,世人絕不會誇讚老師仗義執言,反而會罵老師忘恩負義。”
蘇軾聞言立時一驚,當下叫道:“我雖受君實恩惠,卻不是賣給了他。怎麼連實話也不能說了呢?”
慕容復笑了笑,沒有答話。在真實的歷史上,蘇軾一面拍滅了新黨妄圖復辟的陰謀,一面又對司馬光全面廢除新法嘰嘰歪歪,他名氣又大說的又是大實話,教人無可辯駁。結果新舊兩黨全都恨他入骨,彈劾他的奏章如雪片般飛來,逼得太皇太后不得不將他下放去了杭州。
慕容復與蘇軾對視許久,見蘇軾始終神色堅定不依不饒,便道:“老師既稱司馬相公為‘司馬牛’,當知他的執拗不下於‘拗相公’王介甫。縱然明日老師與司馬相公針鋒相對,老師以為能說服他麼?”
這一回,蘇軾卻只沉吟不語。
慕容復微微一笑,又道:“若是……學生敢打包票,此事定有解決的辦法。老師可願暫時隱忍,圖謀將來?”
蘇軾不明所以地望向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