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地絞著手指,隔了許久,才怯懦地回了句:“皇兄過獎。”
自己的一番冷嘲熱諷竟被認為是褒獎,劉疆臉色一黑。繼而他無力地扶了扶額,長嘆一聲怎麼他身邊的人都是個頂個的不要臉呢?
其實劉疆知道,劉莊有著少年權貴最該有的飛揚跋扈與意氣瀟灑,卻不知何故,只要在他面前,劉莊的說話行事,從來都既拘謹又小心,如這般說話吐不出半個句讀來,感嘆號怕驚著他,破折號怕刺到他,冒號怕吊著他,句號怕……結果了他。
劉疆從來想不明白自己是怎樣讓自己的弟弟驚懼至斯的,分明擁有萬千榮華寵愛的都是他劉莊,他從來爭不過搶不過,分明那個自雲裡跌入塵埃的是他劉疆,而他久居上位,本應對他傲慢俯瞰,宛如捏螻蟻般控著他的生死才對。
劉疆想不通。自幼時起,他便想不通。
可有些話,擱在心裡太久,會發黴,會腐爛,會蛀蝕得心千瘡百孔,劉疆的話,他今日不得不問:“你說吧,劉莊,從小到大,你就拼命讓著我,好東西分我一半,我犯錯誤寧可與我一同承擔,我不是木頭,沒有感覺的,我知道你在拼命努力地對我好,可我劉疆從來不屑於這種有預謀的好,你今日最好說清楚。”
一語落,他看到劉莊那雙無辜的清澈的眼神,塵垢不染,他受了委屈般地嘟囔道:“這還用理由嗎?因為,我喜歡皇兄啊。”
第30章 無奈的劉疆
劉疆想過無數答案,可心思複雜的人永遠猜不透,原來答案竟是如此簡約直白,絹綃幾筆輕鳶剪掠,可怎麼他竟覺得內心無比沉重?
劉莊沒等到哥哥的反應,索性就一把將他抱住了。少年的身姿秀逸,如煙柳般姿儀萬方,一雙手小心翼翼地將兄長摟緊了,一絲絲貼合,溫度私磨間交纏,呼吸吐納間相聞。
這下,輪到劉疆愣住了。
“皇兄。”劉莊軟趴趴地抽了抽鼻子,“我小的時候,一直很崇拜你。”
什麼?
呆若木雞地僵立原地,感受著少年小心的顫抖,心頭異樣不適更甚,可那雙手也顫得厲害。怎麼了?他竟沒有勇氣將他推開?
“皇兄你那麼聰明,總是在父皇頭疼的時候能獻上良策。我卻空無一物,那時候我就想啊,我日後一定要成為皇兄那樣的人物。”
就在少年自豪驕傲的歆羨歡樂之中,劉疆唇角一撇,冷然回了句:“像皇兄一樣當這個太子對麼?”
“不是。”聽到劉疆這麼說,劉莊的臉色一下垮了下來,他咬了咬唇,玉面發白,依舊冠以秀絕軒然的眉眼,哼哼了兩聲又道,“我從來沒有這個意思。我心底,皇兄是不可侵犯不可逾越的……可我不懂,皇兄分明不恨我,也不討厭我,為什麼每次見到我的時候都那樣不好,叫我那樣難堪。”
難、堪麼?
或許是有的罷。劉疆記得自己從未給過他什麼好臉色,對於他在朝堂上那些滔滔不絕的政見,那些頗得皇上稱道讚許的奏摺,他從來是不屑一顧、不置一詞。可是劉莊卻一直拼命地把自己的文章往他那兒遞,真是……其心可誅啊。
原來那些年的漠然忽視,以及對陰氏的連坐禍及劉莊,他從來不對這個弟弟抱有任何關懷。他只知道,自他記事起,被父皇抱在膝上逗樂的是劉莊,生病了能有父皇徹夜不休地照料的是劉莊,野外狩獵能伴駕而行的是劉莊……陪同著他的,不過是些堆砌如山十年風雨無阻的奏章範典,以及那眾老臣懷疑的目光、喁喁的私語。
原來他劉莊,也會難堪啊。因為他的厭棄而難堪。
劉疆心中百般滋味,莫名無奈,他輕手將劉莊推開,一絲涼颼颼的冷意漫上整副身軀,劉莊眼底期待的碎光微微地閃,彷彿蕭蕭木葉下微波驚瀾的洞庭水,野有蔓草,澧有芝蘭,公子清雅溫潤,眉如初,眼如故。
他沒有留意到,當年跟在他身後蹣跚作步的稚子小童,已經長成了如斯這般足以與他比肩的身量,尤其精緻如畫的五官清挺秀峭,雖與陰氏頗有六分相像。可是那不一樣,對著陰麗華他胸中擁堵滿腔恨意,可是在這個乾淨澄澈的少年面前,他彷彿一身重擔皆卻,竟還有幾分輕鬆。
分明,他還是個如此粘人、陰魂不散的破小孩!
尷尬之中,劉疆以拳捂唇,低低地咳嗽了聲,這一聲,劉莊登時一驚一乍起來:“怎麼了皇兄,你是不是深夜披覽文章中了寒氣?”
劉疆正待解釋兩番,卻被他一把抓住了胳膊扯到髹漆案頭邊坐下,他慌張地順著他的脊背,一面順還一面怨責道:“皇兄你真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