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彈罷,傅珺給自己打了個八十分。
剛才與那幾位夫子的一番問答,倒是將她的心氣又激起來了一些,因此她撫琴之時倒也有些飛揚絕烈之意,與此曲應有之意相去不遠。
果然,那幾個夫子聽罷此曲,面上的神情又是微有訝然。
第296章
那秀麗的女夫子看來是專門教樂器的,此時依舊是由她發問道:“為何選擇《聶政刺韓王曲》?”
傅珺便道:“學生天賦平平、才能有限,此曲恰能揚長避短,故選此曲。”
那秀麗夫子聽了這話,面上便露出笑容來。一旁那面色白淨的女夫子卻是淡淡一哂,微有譏意地道:“你方才口口聲聲說得是律法,如今卻偏又選了一首殺人害命之曲,卻是為何?”
傅珺微微一愣。
這個女夫子的問題倒是不大好回答。
雖是心中犯難,但傅珺卻也不曾慌張。她從容地思索了一會,方才恭聲道:“學生方才論及律法之語,乃是學生對於法家學說的一些感悟。至於撫琴一曲,卻是為了將學生所學儘可能地發揮出來。這兩者間並不矛盾。且此曲最初,便是因那韓王濫殺無辜,方導致聶政復仇。設若那韓王守法遵紀、依法行事,不輕易奪人性命,則此悲劇亦可避免。”
那白淨的夫子聞言又是一哂,卻是沒再說話了。
短鬚夫子便道:“好了,你先下去吧。”
傅珺便又依禮向夫子們拜辭。
那幾個夫子凝神看去,卻見這位“三十八號”學生行止從容,不見半分被人逼問的慌張與頹色,仍是有若修竹亭荷一般端正雅緻、風度翩翩,向著幾人施了一禮,這才不急不緩地離開了。
待傅珺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後,那短鬚夫子便向一旁的學監示意了一下。讓他稍後再叫號,隨後便轉向那白淨的女夫子,撫須道:“何夫子方才未免過於嚴厲了些。”
何槿便淡笑道:“曹山長,我若不嚴厲,如何可知那三十八號於盛怒之下的禮儀?”說著她便又轉向那秀麗的女夫子道:“魏夫子卻是過於和婉了。”
魏霜便淺笑道:“不過是個小姑娘,何需為難於她?”
何槿搖了搖頭道:“你呀,便是心太軟了。”說罷她便又道:“不過,這三十八號的禮儀卻是極好的,便是被我那般逼問,依舊形容安雅。著實不易。趙學監亦言。樓下候考之時,這三十八號亦極為從容,趙學監是給了‘淑清雅靚、端儀凝秀’的評語,可見其禮儀上佳。”
那曹山長名叫曹詡。此時亦是點頭道:“老夫亦覺此女極好。那一番關於律法的言論頗妙。”說罷他又問那個清瘦的夫子道:“嚴先生怎麼看?”
那嚴希原就是本朝書法大家。此時便道:“這三十八號文中字意不去談它,只說那十六個字,卻是頗有意思。”
曹詡便道:“願聞其詳。”
嚴希便道:“若論此女字中根骨。並算不得極好。然其字中所蘊之意,卻極為少見。她的字應是汲取了顏柳兩家,卻又脫出於其間,一筆一劃冷凝自持、端嚴無情。雖無顏筋之韌、柳骨之硬,卻森寒陡生、如千仞壁立。再聽她說那律法本是無情之物,我卻是覺得,她倒是字如其思,思如其字了。”
曹詡不由撫掌笑道:“能得嚴先生這一番點評,這三十八號倒也是個人物了。”
那何槿聞言便不以為然地笑了笑。魏霜則是一臉的雲淡風輕。
因傅珺已經是倒數第三個考生,因此,接下來的面試只進行了約一炷香的時間便結束了,幾位夫子便也各自辭了出來。
那魏霜與何槿等人招呼了一聲,便自回了夫子們的屋舍。
白石書院女學部的夫子屋舍便在書院最北端,乃是十來所精緻的小院兒,繞著一面矮坡而建。那坡上植著數十株楓樹,坡旁又有一汪極清的潭水,水上架小石橋一座,最宜秋時賞玩。
魏霜回到住處之後沒過多久卻又出來了。她戴了一截極長的黛色帷帽,手裡擎著個小包袱,慢慢地從書院一側的角門踱了出來,隨後上了一輛極不起眼的驢車。
那驢車晃晃悠悠地沿著十字街向南行去,轉過潘樓巷,又從那南斜橋上穿過,繞過桑樹街,便來到了一處極幽靜的巷弄裡。
這條巷弄細而長,兩側皆是起得三、四丈高的青磚牆,驢車緩緩而行,不久便在一扇小角門前停了下來。
魏霜提著包袱下了車,向那角門上慢三下、快三下地敲了門,角門便應聲而開,魏霜閃身進去之後,那角門便又迅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