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收拾桌面,站起來鬆了鬆身下的深褐色短裙,看看錶,十點多,回家不明智,回到家都十一點了,搞來搞去肯定會拖到一點都睡不了,明天六點半鬧鐘又要連從來一睡半天的老情人一起鬧醒,不值,還是睡辦公室比較好。但晚飯時吃的是粵菜,清湯撈青菜地沒油水,晚飯後又壓了一會兒馬路,回到家還做了做激烈運動,肚子裡的食物早消化光,逢時正叫得像天花迪翁演唱會時的悉尼歌劇院,應該去吃點饢包烤羊肉然後買管牙膏…
穿過令人心驚膽寒的小巷,外面又是一片明朗的天空,汪顧昂首闊步走在社會主義大道上,不小心踩了條耗子尾巴,又把自己嚇了個半死。
喲!四圈TT!
汪顧見到路邊停著的一輛小轎跑,七魂出竅了六,六神無主了五,裝作不經意地從車邊路過,眼睛卻一一瞄過內飾,座椅,連輪轂都不放過,本來陰霾流溢的心情,登時大好——不為四圈TT,為的是那輛即將到手的阿斯頓馬丁。
汪顧啊汪顧,你就被人陷一陷吧,全當是人家師氏的大小姐看得起你。怎麼人家好死不死就挑了你做車前卒呢?那是因為人家對你有大愛啊!阿斯頓馬丁啊阿斯頓馬丁,等我開上你,我決不再看啥四圈TT,一輩子只鍾情你一個!
拜金崇洋的汪顧在四圈TT旁嗤了下鼻子,摸摸肚子,頭一次覺得什麼奢侈品,什麼名車也就那麼回事而已,這也就真切地明白了師燁裳為什麼會在餓極之時顯露出那副要跟食物拼命的表情。
溫飽才能思淫…欲…此話當真。
走到燒烤攤前,汪顧還沒開口,便聽旁邊有人道:“老闆,十串板筋,十串肉筋。”這也是汪顧想對戴回族小帽的小鬍子先生說的話,但有個與她年齡相仿的女人先說了,她便不想再說了,撞衫是可恥的,撞話亦然。
“老闆,十個肉串,十個肉筋,兩個雞翅,兩個烤饢。”大衛王將錢遞出去。
女人身著灰黑色褲搭小西裝,胸口還彆著閃亮的名牌,襯衫是休閒的樣式,腕上的CARTIER與兩根細細的棕色皮繩纏繞糾結,如此正式卻隨性的打扮,一看就是從高檔酒店剛剛下班的小金領。她在熱烘烘的烤爐邊站離汪顧半步,謙和有禮地朝汪顧點了點頭,汪顧便也對她笑了笑。
“孜然,辣椒,胡椒都不要放。”
女人著急忙慌攔地住小鬍子先生正給肉串加味的手,有些遺憾地看著幾串已然撒上孜然粉的板筋苦笑抿唇。
37——肺——
席之沐拿著一袋子燒烤肉串走回車邊,敲開阿斯頓馬丁的車窗,將肉串伸進去,“你墊點東西再動車,我先回家熱菜,你到家就能吃了。”席之沐指指停在巷口的車,看師燁裳點頭,便朝那輛被汪顧參觀了一遍的四圈TT走去。
低血糖是種煩人的東西,沾上它,再怎麼淑女的人看見食物都會變成餓狼。如果是正常人,嘴裡成天嚼嚼這個,含含那個,低血糖斷不失為吃零食的好理由,但像師燁裳這種天生挑食,近來還逐漸失掉嗅覺的人,什麼東西到了嘴裡除去隱隱約約的一點點氣味外,只分鹹甜苦辣,能挑剔的頂多是軟粘脆酥之類的口感,原本就對食物沒有好感,一天不吃飯也不帶去想的,可低血糖症狀上來,又由不得她不吃,所以席之沐每天要應付的就是一隻大多數情況下挑食挑到任性絕食,突發狀況下飢不擇食到不惜生啃幹饅頭的神獸。
師燁裳從後視鏡裡瞄見銀色四圈從她車後繞走,立刻拉開車門下了車,拎著一袋子肉串朝垃圾桶而去。
垃圾桶離得有些遠,在街道的那一頭,幾乎隔著橫穿整個標準足球場的距離,她在走一半的時候終於意識到自己應該把車開近了再丟,但如果調頭走回去開車過來,同樣是虧得血本無歸,還不如就當鍛鍊身體,運動運動。
臨近垃圾桶,她又看見那片生意紅火的露天攤檔。即便是盛夏,夜裡也會有風,串串排開的燈泡搖啊搖的,搖得她頭暈,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她並不指望汪顧那顆糖能頂事兒多久,可她討厭吃那些只有鹹味和油膩的烤肉,低血糖症狀說來就來,她開始考慮要不要買些澱粉質的東西補充一下體力,但好像錢包還放在車上。
“誒?師總,好巧,您也來吃宵夜?”
那聲音很近,且師燁裳還沒虛到盲聽的地步,循聲低頭,先是看見一張矮得不能再矮,再矮就會貼地的桌子,接著又看到一張更矮更矮,幾乎矮得要陷進地面的板凳,然後,她才看見了正吃烤肉吃得滿嘴流油的汪顧。
她暈頭轉向地盯著那張油嘴,突然有種衝動,想要告訴汪顧,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