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為樂朝的貴妃,她竟會溺水而亡?我不相信,我更加不相信了。
沈良再次理解了我的心思,轉頭將一個瘦弱的小宮女從身旁拽了過來。
小宮女撲通跪在了我面前,纖弱的肩膀在幽藍色的晨光中顫抖著,“皇后娘娘,我們郡主歿了。”
屏退了沈良和素竹,我將她領進了房中,盯視著她問道:“你說實話你們娘娘真的是失足落水?”
聞言她抽泣了著道:“奴婢不知皇后娘娘。但皇后娘娘走後,我們郡主每次喝醉都說要把這個交給娘娘,而且就在郡主在陛下面前酒醉清醒後,又讓我把這個一定交給娘娘。可第二天早晨就被人發現歿在了湖裡。”
她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白瓷瓶交給我,開啟臘封我嗅了嗅,立刻明白了嫦修的意思,忍不住兩淚雙垂。
我將沈良叫了進來,囑咐他不要讓這個孩子在回宮,給她安置個安全的地方。沈良點頭應允卻不肯退下,反而直挺挺站在了我面前。
“娘娘換朝吧。娘娘早一步回去也許還能救江南於水火,若在晚恐怕整個樂朝都會在魏周鐵蹄下蕩然無存,到時不知有多少無辜百姓慘死於戰火之下啊!”
沈良啊沈良,可憐的書生,我看著他,心竟不由疼了起來。幾個月前當我決定還政給錦愁時,這場戰爭已經不可避免。而我不但不能拯救任何人,甚至連我自己我都救不了。
“沈丞相回去吧!”我起身走出了門,幾乎是殘忍地在送客。
沈良卻還不死心,他衝出了門,噗通一聲跪在了我面前,“娘娘,您知道嗎陛下已經讓雷將軍在長江南岸派兵佈陣,只要苗王肯依前言將苗軍借給陛下作為後援,駐兵洞庭岳陽一線,那和陳兵江北的魏周大戰便在一息之間了。娘娘您回京城看看,那些派往戰場的軍卒有些還是孩子,他們在家中幾乎連刀都沒有拿過……”
“別說了沈良。苗王的女兒剛剛在宮中溺水身亡,不會這麼快借兵,說不定苗樂結盟會就此瓦解。”我知道這些話單薄連個孩子都不能說服,我只不過是在欺騙自己,甚至在說完後我都不敢再看他。
沈良悲愴地笑聲在空蕩院落中響起,和著晨曦的冷風讓人越發覺得淒涼哀傷。
“娘娘,正是嫦修娘娘的死才催化了這場戰爭一觸即發,如今陛下已經帶著嫦修娘娘的屍體,還有所謂害死嫦修娘娘的魏周細作,浩浩蕩蕩地向黔地苗王的王寨謝罪而來,明為謝罪,實為誓師。如果不出臣的所料,沒有人會真正在乎嫦修娘娘……”
沈良還在不停地說著,可我已經聽不清了,我雙耳轟鳴著,頭像要炸開了般疼著。是啊!沒有人在乎美麗妙齡的嫦修,苗王和錦愁他們需要的只是一個向魏周進攻的理由,現在他們有了。
偉大的樂朝中興之主,被屈辱囚禁了十年之久的万俟錦愁,他用來斬殺仇人的復仇之劍,竟是拿他自己妃子的鮮血祭奠的。
這一刻我終於清楚地認識到,走出天心居的我釋放了一個瘋狂嗜血的魔鬼。他不看見如當年的血流成河,屍骨遍地,是不會罷休的。
我緊緊握著嫦修留給我的瓷瓶瘋了一般跑出了門,沈良素竹在我身後呼喊著,我瘋狂地跑著,跑向了戛垮的竹樓。
青色的鳳尾竹在晨風中輕搖,我衝了進去,迎面撞上了鳳威,他拉住了想衝上樓的我。
“戛垮走了,她說她幫不了你。她把這個留給了你。”他說著把一張紙遞給了我。
我的手顫抖著,忍不住地顫抖,眼睛也看不清紙上的字,我抓住鳳威,“我不相信,戛垮一定在,她只是不想見我。”
“她一個時辰前就走,她讓我在這裡等你。”鳳威反握住我,支撐著我抖成一團的身體。
我不相信戛垮會拋棄我,我推開他衝上了竹樓。
昏暗的房間裡那似乎永遠不會熄的火堆熄滅了,火上的銅壺冷冷的,熊皮褥子上空蕩蕩,一縷晨曦的光從視窗射了進來,使房間顯得更加清冷。
連戛垮也離開我了,戛垮我該怎麼辦?我要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嗎?
我匍匐在已經冰冷的熊皮褥子上,在冰冷的晨曦裡肆無忌憚地痛哭著。我哭得麻木了,哭得這個世界似乎都消失,只剩下了我的悲傷,但心裡卻漸漸有一個念頭清晰起來,我能阻止他……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下的竹樓,素竹和沈良又是怎麼把我弄上車的。我只知道我清醒時,手裡依然握著戛垮留給我的信。
“伐樹不盡根,雖伐猶復生; 伐愛不盡本,數數復生苦。猶如自造箭,還自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