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考上一個時辰有餘。這時間算不得短,流珠無事可做,只能回車架裡頭坐著,可她這心裡,又覺得有些不甘,頗想要幹些有意思的事兒。可惜徐子期在旁,流珠只覺得束手束腳,話都不敢多說,唯恐又被他看破什麼。
不曾想徐子期卻竟輕笑著,主動出言道:“在這裡乾等,也是無趣。二孃若是有意,咱們不妨趁這機會,略行消遣。”
阮二孃來了興致,側頭道:“如何消遣?”
徐子期瞧著她那略微發亮的一雙美眸,沉聲笑道:“此處離宣德門不遠,走幾步便能到。那裡的瓦子花樣繁多,二孃可曾去過?”
流珠微微一笑,道:“自打回了汴京城,一出跟著一出,哪裡有閒工夫去看瓦子?待字閨中時,倒是曾逛過幾回,也不知如今可有甚新名目。”
徐子期留下憐憐在車裡候著,萬一散館裡出了什麼變故,也好有人接應。而阮二孃則和他那便宜兒子一同,往那宣德門附近的瓦子走去。
這汴京子民尤好消遣,城中多的是無所事事的富貴閒人,袖子裡都是錢,愁的是沒地兒花。而後這瓦肆愈來愈多,可算給了這幫攏袖之民一個盡情玩樂的好地方。嘌唱、傀儡戲、舞旋、雜技、說混話……實在是種類繁多,數也數不清。
瓦肆有大小之分,亦有好賴之別。徐子期自打上了任後,雖說因作風冷厲之故,得了個“徐鐵凜”的諢名,但他也知道,單靠狠絕手段,也難以收服人心,不當值的時候自然也會跟著下屬同僚應酬一番。推杯交盞間,酒意上湧,人自會卸了心防,再見他一派清淺笑意,不似往常那般頗有隔閡,什麼混話兒也都能說得,這交情也跟著深了許多。
流珠便見他熟門熟路,擇了個名呼福熙樓的瓦子,領著她上了樓。那前來殷勤招呼的夥計一見徐子期,便笑道:“徐大郎今兒啊,可算是來著時候了。咱們這福熙樓,今天淨是好節目,咱這裡有一份單子,敬上來給阿郎和娘子過過目。”
徐子期撩衣而坐,匆匆掃了眼單子,確認了沒有什麼不宜女子觀賞的節目,這便把單子遞給了阮二孃。那夥計微微抬眼,打量了一番阮流珠,見她眉眼柔豔,梳著婦人髮髻,又與徐家大郎年齡相仿,便笑著道:“不曾想大郎已經娶妻,家中娘子看著便是個賢惠人兒,咱往日見大郎獨來獨往,心裡邊還一直犯嘀咕呢。”
流珠聞言,尷尬至極,暗自羞惱道:除了年齡差不多外,她和徐子期看上去也不怎麼般配吧,怎麼一和他上街,別人便覺得是小夫妻?這可真是不說話也尷尬,辯駁的話,對方也定會在心裡頭擺起八卦陣,胡亂尋思。
她擱了單子,把眼望向眼前那俊秀清冷的徐大郎。徐子期這次卻也不反駁那夥計,待打發了那人後,這才溫聲道:“二孃不必多想,也毋需氣惱。不過是個小跑堂的,與他多言甚。”
流珠垂眸,細聲笑道:“以後還是說明白的好。這小跑堂身份雖低,可結交的卻是三教九流,指不定把這話兒遞給誰呢。若是讓人誤解了,信以為真,子期便不好說親了。”
徐子期卻也不搭茬,立時轉了話頭,但徐徐說道:“待會兒就是角抵之戲。今兒個出馬相交的,是那大名鼎鼎的撞到山,和雖初出茅廬,可卻風頭正勁的金板沓。你瞧這瓦子里人這麼多,幾乎全是為了這來的。”
所謂角抵之戲,亦稱蚩尤戲,說白了,是在規則上與現代稍有不同的相撲。大力士們只著水褲兒,赤著膀子,立了生死狀,你死我活地較量一番,觀者可以看熱鬧,亦可以下注作押,這等角抵戲,在汴京,乃至全國都十分風行。
流珠實在是不明白,看兩個壯漢滿頭大汗地打架,到底有何樂趣。她倒寧肯去樓上面,聽一會兒歌戲,或是評彈,看一會兒舞旋和雜技。但既然徐子期興致勃勃,流珠也不好掃了他的興,只能輕拈小帕,在此作陪。幸而這福熙樓的茶點很是可口,雖說因為有咄咄逼人的大兒子在這兒的緣故,流珠不敢放開猛吃,但有的吃,那也是好的。
角抵戲的裁判稱之為部署。但見那白髮部署執著個竹板似的物件,款款上臺,先向堂中諸人報了兩位力士的名字、籍貫、往日勝敗,引得眾人叫好一番,隨即便參神祈禱一回,唸了遍社條,即所謂規則,這才拿了生死狀,給兩位力士去籤。
那名喚做撞到山的,自己就跟座小山似的,他每走一步,流珠都有種地動山搖的錯覺,不由微微掩額。而那喚作金板沓的,身材則是精壯型的,長得倒也硬朗,流珠把眼看著,又見堂內有幾個小娘子為那金板沓不住喝彩,不由輕輕一笑,暗想道:算了,就當欣賞下這位金板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