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綺雯還活著。
太上皇后自不會親自驗屍,所謂化了屍首都是他調動宮中親信所佈的局。
太醫證明,綺雯的身子確實極度虛弱,若不小心調治恐怕仍有性命之憂,這一點至少她不是裝的。也令他多相信了她一重。
宮中有太上皇后幫著封鎖訊息,皇帝還需祈福六日,為他爭取了六天時間。
好在她恢復得很快,經過一天多時睡時醒的狀態,她便能清醒地坐起來了,只不過總是神采淡淡,就像是受了巨大打擊回不過神。
沒等他問,她就對他做了那番交代,告訴他:“你到時將我這番話說給他聽,他便再沒心力對你追究什麼。說不定……他不光不會對你追究,到時連江山都要對你拱手相讓了。”
那時候,他對這話是半點沒信。
“你這是做什麼呢?看起來倒像是你恨他多過恨我,急著讓我幫你報復他。”
她淡漠回答:“反正我落在你手裡,任你宰割,你還怕我設計害你?你看看我,可還像個有心力使計害人的?”
“那你也想想,換做你是我,聽了你這沒頭沒腦的話,會信麼?”潭王沒那麼好糊弄,欠身端詳著她,“你總該給我個說法吧?”
她神采懨懨,看起來已將一切置之度外,生死、前途,她都不再掛心。唯一一點銜在嘴裡放不開的情緒,就像是怨恨。
他本沒指望還能從這樣的她口中問出什麼,卻沒想到,她呆呆遲疑了一陣,還真的說了。
聽說了她那古怪的宿命,他當然會覺得荒誕不羈,殊不可信。不過,對照兩次親見她起死回生的經歷,又由不得他不信。他已得到奏報,皇后去向二哥攤牌與她發病倒地的時間,正好重合。
在這時代,神神鬼鬼的說法遠比現代流傳得廣,也遠比現代更易令人接受。光是本朝,類似哪個能臣是神仙轉世、哪個后妃是妖精化身之類的傳說就不勝列舉,甚至還有傳說從前的一位皇帝修仙成功,去世幾十年後還有人在大街上看見過他……
有這樣的氛圍做基礎,相信綺雯的話,也就不那麼難了。
他琢磨了兩個來回,除了接受她這個解釋,也另尋不到其它更合理的解釋,就勉強相信了大半。
“如此說來,你此次回生,就是因為心裡對他生了怨恨?也是因此,想假我之手對他報復?”
她面露悽然,沉默未答,似乎是不想承認,卻又不得不預設。
接受了她的那套說辭,這些反應就都顯得合情合理了。而順著她這邏輯一想,他就體察到了更深的一層。
“還不光是報復,你是想借此手段活命。不過,”他微露哂笑,“你就那麼確定,幫了我這一次,我便會善待於你?再說了,你給了他這一記重擊,就不怕他因此落個屍骨無存?你還不至於恨他到了想置他於死地的地步吧?”
即使接受了她的說法,要說她是就此真心情願倒向他,甚至能幫他去殺二哥了,他還是不那麼敢輕信。
她仍是一字未說,但臉上的悽婉更濃重了些,眉心輕蹙,雙目空洞無神,柔弱得好似一觸即碎,當真是我見猶憐。
這狀態似是在向他昭示,經過了這次的生死之劫,她還沒想那麼多,那麼長遠,甚至說,她根本就沒完全恢復正常的神智。
或許她就是神志不清,只憑著含混不清的潛意識說話行事,潛意識裡在怨恨二哥,就一心想著報復,其餘邏輯,在她腦中根本構建不起來。
她能活過來就是個奇蹟,若說因此頭腦受損,不復從前精明,也說得通。反正看起來也問不出太多,他就沒再逼問。
他之前總覺得自己有望拉她倒戈,等到真見她倒戈了,總算應了他的期望,這現實也就不難為他所接受。她從前與他敵對,那是因為皇帝與他敵對,如今她怨恨皇帝都已超過了怨恨他,若說因此倒向他了,也一樣說得通。
誰知她怎麼想的呢?反正她指出的這條路徑,總該是對自己有利的。他還是決定去試一試。
經過幾天的休整調理,她的身體康復得很快,神智卻越來越是混沌,每日枯坐發呆的時間越來越長。到了這兩日,簡直變得好似木偶,喂她吃她便吃,要她坐她便坐,要她躺她便躺,不但再沒說出過一個字,對周遭一切連一點反應都沒了。
“那番話我已替你轉告他了。”潭王坐在床邊坐墩上望著綺雯道,“他聽後便如你此刻這般,成了木雕泥塑,我平生還從未見過二哥那般失態。”
心裡一直存著疑,直至今日真去實施,對皇帝轉述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