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爺昨晚睡得晚,這會兒怕是還沒有起哪。”桐春把安俊安置在一間房裡,給他沏好一杯茶後說道。“不妨事,我就在這裡等。公公請自便。”安俊頷首客氣地說。桐春走後,屋裡就剩下安俊一個人。這房間看起來極其簡陋,除了一張破舊的圓桌和四張圓凳,簡直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安俊心痛難抑,想要隨意走走,卻因空間狹小,只能坐在原地。恍惚間,他回想起自己第一次進十四貝勒府時的情景。那一年,他十三歲,胤禎十七歲。“聽說你年齡不大,但弓馬技藝嫻熟,可是真的?”他剛穿過府中花園,便碰上一個錦衣華服的翩翩少年在一眾小廝的簇擁下,傲慢地問自己話。安俊認得是他,此刻卻不知如何回答這個問題。胤禎看他怯生生地不敢說話,便對身邊眾人說:“他阿瑪安世炎和兄長安宇都是文官,我就不信,他的武藝能那麼好?”“就是。就是。”小廝們隨聲附和,更有人直接笑嘲道:“不過區區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漢人,除了種田墾荒,還會什麼?”“哈哈哈……”在一眾小廝肆無忌憚的嘲笑聲中,安俊滿臉通紅,簡直氣不打一處來。“好,你若不信,咱們就比試比試!拳腳、射箭、騎馬,三樣兒任你挑!”他突然抬起頭瞪著胤禎,發狠地說道。在場眾人都被他的“豪言壯語”驚呆了。連胤禎也沒想到他竟會有膽量向自己挑戰!“好,比就比!”胤禎生性喜歡挑戰,他豪爽地答應下來,“不過,我到底比你大幾歲,還是讓讓你,不佔便宜就是。”“我不需要!”被激怒的安俊執拗地拒絕了。胤禎眼中閃過一絲欣賞的目光,對眼前的這個大膽少年不禁另眼相看。由於場地限制,他們二人實際上只比試了拳腳功夫。在一眾八旗子弟的面前,安俊展示了千變萬化的身形掌法,直看得人眼花繚亂。他時而身輕如燕,時而穩如泰山,若不是胤禎的蒙古拳力道上遠勝一籌,他二人誰勝誰負,實在還很難說。經此一戰,安俊顯然是不勝而勝了。胤禎見識了漢人的武功,欣喜非常,逢人便說:“想不到漢人中也有武功高手。”後來,安俊正式以陪侍身份成了十四貝勒府的座上賓。透過相處,安俊漸漸發現,這個備受寵愛的十四阿哥,在眾皇子中實在算得上是出類拔萃,文武全才。加之他二人都外柔內剛,義氣深重,胸懷理想,很快便成為了無話不談的至交好友。
安俊睜開雙眼,驀地回到現實之中,房間裡赫然多了一個人。只見他面容清瘦,鬢髮斑白,閤中身材,穿一件藏青色對襟褂子,用熟悉的聲音說道:“別來無恙,安俊。”安俊呆呆地坐著,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拼命瞪大雙眼,認了又認,剎那間,腦海中翻江倒海,淚水突然自然而然地滑落下來。那人清淡的面色上勉強浮起一絲微笑,一動不動地站著,手邊的柺杖緊緊釘在地上。“我,大約是老了吧,眼淚關不住,讓,讓您見笑……”安俊語無倫次地解釋著,他連忙站起身來打千兒行禮,身子還沒俯下去,便被那人伸手攔住:“免了吧。”安俊聽到他的聲音有些顫抖,抬起頭看到他的眼圈也紅紅的。“臣安俊見過十四爺。這麼多年不見,您還好嗎?”安俊終於說出了這句話。“還算過得去。”胤禎此時強抑著內心的激動。一時間,兩個人似乎都有滿腹的心裡話要講,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相見的喜悅漸漸取代了分離的悲傷,不一會兒,這間狹小的房間裡開始有一種脈脈的溫情在流動。“爺,您放心。貝勒府裡的人,我已經想方設法保全下來了,這回多虧了怡親王爺出手相助。”說到怡親王,兩人不免又陷入沉默。胤禎咬著嘴唇,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道:“真的謝謝你。雖說他們都是奴才,但畢竟跟了我多年,我不能見他們落個豬狗不如的下場。”按照慣例,獲罪抄家之後的府邸舊奴,不是流放苦寒之地,便是淪為官奴娼妓。“這點小事何足掛齒?爺,您這是有意和我生分了。”安俊說道。他抬眼看著面前坐著的胤禎,在這個面孔蒼白憔悴的中年人身上,他彷彿還能依稀找到當年那個英武瀟灑的皇子的身影,但卻決不復現剛毅果決,決勝千里的大將軍王風範。在安俊的記憶裡,胤禎的眼睛總是炯炯有神,又大又亮,而眼前的這個人碩大的眼睛裡滿含的卻是歷經世事後的平靜和滄桑。胤禎在一旁沒有說話,一直靜靜地打量著安俊,他彷彿也與當年有了不小的變化。胤禎感嘆道:“時光匆匆,如白駒過隙。我老了,而你卻長大了,成熟了。”
安俊把分別後自己的情況大致地說了說。當聽到安俊說自己娶妻生子時,胤禎滿意地笑道:“這一下你阿瑪該心滿意足了吧,你給他湊了一個‘好’字。”忽然,他彷彿有想起些什麼,問道:“你阿瑪不知道你我的事吧?”安俊心裡一怔,隨即安慰道:“爺放心,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