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啟旬一直堅信靜思方能慮物,是以書房周圍極少有下人走動。府內立了許多兵勇,皆為護衛,守衛森嚴,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是以他的書房,便是這王府內最為僻靜之所在。
一室靜謐裡,榮王回想起信箋上的那張小像。畫得不好,只有形似,卻不得城澄的神韻半分。又想起那行小字,沒想到傅良妃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盤,她知道有皇帝的人暗中保護著,定然無法取得城澄性命,便想辦法收買了和蘇家沾邊的奴才,企圖將這場刺殺嫁禍給蘇珍妃。成與不成,好處全都在她。
他這個一根筋的三弟啊,大概是要被這個口蜜腹劍的女人給騙了。不過裴啟旬可沒那個閒心去幫蘇家解圍。就讓他們鬧去吧,他們鬥得越厲害,於他的大計越有利。
裴啟旬唇角勾起一個淺笑,踱步至劍架之前。左手覆上劍柄,一把將寶劍抽出。只見一道寒光閃過,但聞凜冽之音,隱有冰寒之意。此劍名為太阿,古時有傳說,稱皇者方能馭之。不能馭劍者若強行取之,則會自取滅亡。裴啟旬偏生不信這個邪,這些年來是他握著這把寶劍四處南征北戰,才守住大齊的江山。至於裴啟紹,他做過什麼?他只是憑著嫡子的身份繼承了大統,再象徵性地封他做了個親王。
這個“王”字可不是他想要的。王者,為封疆,為屏障;而帝者,為蒼生,為天下。他為這天下立下汗馬功勞,難道皇帝以為他接受了親王的爵位,就當真會安心做一個閒散王爺嗎?他恐怕要讓三弟失望了呢!
深邃的雙眸細細打量著劍身,許久,裴啟旬又是一笑:“江山,你替本王收著。美人,本王替你收著。”
屋外傳來響動,是莊徵歸來,回稟說是人已縛得,就在門外。
“帶她進來。”交待下去的功夫,裴啟旬已將劍身收入鞘內。他的手上很乾淨,沒有半分汗意,卻是拿出袖內帕巾,輕輕拭了拭手心。
只片刻功夫,屋內便多出一人,只不過蒙著雙眼,口內塞物,言語不得。美人就是美人,即使形容狼狽,依舊不減半分風采,反倒平添幾分楚楚,分外動人。
裴啟旬輕揮手指,莊徵會意,麻利地除去城澄身上障眼塞口之物。
榮王是個武將,即使是書房之內也不乏兵器。他於箭筒之內隨手拿出一支羽箭,把玩在指間,緩緩走至城澄跟前,用箭尾輕抵她的下頷。眸子瞧著她,溫溫然問了一句:“姑娘可受了驚嚇了?”
城澄一路摸黑前行,似是穿過了九曲迴廊,穿過世俗熙攘,來到了遙遠的另外一個世界。周遭極靜,似乎只能聽到過耳的風聲,還有她如擂鼓一般的心跳。
驟然重獲光明之時,城澄下意識地輕輕眯了眯眼睛,還未回過神,下頜便已被一冰冷的異物挑起。她顛簸一路,身上原本沁出一層薄薄的汗,卻在此刻盡數被那抹冰涼驅散,只餘透骨的涼。
順著那支羽箭,城澄抬眸看向對面之人。他似乎在笑,可那笑容中透著詭秘,比她所見過的任何一個兇悍之人都要可怕。
“是你?”他的眉,他的眼,都有一種說不清的熟悉感。雖說兩人只有過一面之緣,但城澄很快就認出了他。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裡得罪了他,竟然會落至被綁縛至此的下場。她只能小心翼翼地回答:“我很想佯作鎮定,可我還是……有些害怕。”
她向來是惜命之人,哪怕身處最絕望的困境,都從未想過輕生。如今不再是一個人,更要對自己、對許多事負責。眼前之人,想來非富即貴,所圖定非她之錢財。如若可以,她自然不會激怒他,而是儘量好聲好氣地同他交談,伺機逃脫。
裴啟旬的眼睛裡含著笑,帶著趣味望向她。尋常百姓女子,碰上這等仗勢早已嚇得泣不成聲了吧。然而眼前的女子不然,慎之又慎的樣子,不像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這回不同於上次,尚且顧忌著掩飾身份。他的目光極具侵略性地掃遍其身,最終停留在城澄的臉上。
他又想起那張信箋,畫筆粗略,不敵她萬分之一。許是生出些許憐香惜玉的心思,裴啟旬收下箭尾,拿捏在手中,指腹順著箭矢的迴路緩緩輕摩。箭矢的銀光掠過他的眼角,活生生一個笑面閻王,叫人看著心中膽寒。
“你就是孟城澄?”他平靜說出她的名字,心中猶然在笑,甚至比面上更為輕鬆愉悅。這般細看,愈發覺得三弟眼光不賴。倘若他知曉佳人不見了,不知會是怎樣的肝火大動?想至此處,裴啟旬更添三分笑意。
城澄見他準確說出自己的名字,似乎是意料之外,又好像也在情理之中。很顯然,他這一句問話是不需要她回答的。但她還是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