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祥滿心是喜悅,這些困難根本不在他眼皮下,輕快說道:“都是容易事!我不會農活,可是知書識字,還怕找不到餬口的法子?”
兩個人賣掉馬匹,又換得點錢,在縣衙立了個“逃荒暫住”的憑據,僅僅打點那些書吏,就花費了一匹馬價,不過錢財入公門,總歸是有用的,書吏們沒有為難,笑謂英祥道:“看你是個知趣的,好得很。這裡不斷有逃難的人來,想常住下來的也不少,但是一味混充混賴,拿到了就是一頓板子遣發回境。咱們這個地方雖然小,仰仗著金華、湖州的餘瀝,又有水路,又重蠶桑,找條活路再容易不過。——你姓什麼,叫什麼?哪兒來?”
英祥腰板挺得筆直,笑道:“我姓——博,博採眾長的博;叫英祥,英姿勃發的英,祥雲瑞氣的祥。直隸人。”
書吏笑道:“看來是個讀書人,會說話。”提筆記了。英祥趁勢便問:“小可確實讀過些書,若是能尋個館地,倒是對先生您感激不盡了。”
書吏抬頭望望他:“好說好說。”卻並不再應答什麼,抬手捧茶喝。英祥明白是自己的賄金不夠了,見人家有端茶送客的意思,不好意思再拖延,拱手為禮,拿了票憑退了出去。
另一匹馬的身價則用來賃房子,購置了些傢什。那房子付了一年的賃金,是一進民宅隔成的若干小間,分別租給了不同的窮戶。他們倆住的是兩間,外頭做灶臺兼堂屋,裡頭就是臥室了。擠是很擠,但此刻錢財有限,必須算計著花,英祥皺皺眉道:“這也忒小了!來個人都沒有地方坐。”冰兒道:“挺好的。以後你掙到錢了,再換大屋子就是。”動手把傢什鋪蓋都拾掇好了,累得腰痠背痛,不過心裡倒著實高興。英祥怕她早孕期累著會傷了胎兒,忙把她撳在床鋪上坐下,道:“你不許瞎忙。我出去走一圈,看看有沒有人家要請西席,拿了束脩回來,去吃頓好的——這陣沒有油水落肚,寡死我了!”
冰兒“噗嗤”一笑,撫撫自己的小肚子,歪在竹架子床上道:“那好吧。早去早回,博先生。”
英祥便也笑了,撐在她肩膀邊在她臉上印上一吻,笑道:“那喚你什麼呢?博師母?”那竹床不夠結實,被兩個人的重量一壓,“吱呀——”一聲響了起來。英祥晃晃床架:“這玩意兒結實麼?”冰兒道:“都快中午了,快去快回吧!”
英祥直晃悠到日落西山才回來,臉色卻沒有去的時候那麼躊躇滿志,回來“咕嘟咕嘟”灌了一肚子水。冰兒知道他大概是無所收穫,不忍心刺激他,只淡淡道:“吃飯吧,晚上我煮了粥。”
英祥淅瀝呼嚕吃了一大碗粥,撫撫肚子才說:“白跑一天!人家尋館的都要會八股,偏我不通制藝——這制藝是正經學問麼?!上書房和宗學裡都不許教皇子宗室們八股制藝,我額娘以前也只讓我讀通經史,亦不涉及,就因為這實在是無用的玩意兒。”想想嘆嘆氣又說:“不過也怪不得,平頭百姓想要出人頭地,沒有這塊敲門磚又不行。明天我再出去跑跑,看看有沒有需要開蒙的兒童——制藝教不了,開蒙總不是問題吧?”
發完牢騷,又和冰兒講自己一天所知的蘭溪的軼聞:這座小縣城大雖不大,頗為清雅。因城西瀕溪有蘭陰山盛產蘭苣,故溪以蘭為名,縣以溪為名。這裡郊外山清水秀,又多奇勝。英祥文武雙全,但骨子裡還是個騷客名士,談及這些,眉飛色舞,足足吟哦了半個多時辰。晚上,油燈細如豆,啥都看不清,根本沒事可做,兩個人只好早早上床歇息。臥室上方有一扇小窗,恰恰可映入一輪明月,照在竹架子床上的棉紗帳子上,帳子裡兩人的臉便被月光映照得清楚且勾畫得更加立體。英祥凝視著冰兒在月光下白亮無瑕的肌膚,忍不住伸手去撫,甫一動彈,那竹床就“吱吱呀呀”響了起來。
英祥詫異地停止了動作,手僵在半空,不料此時,隔壁人家的竹床也響了起來,聲音更為響亮,旋即傳來一粗一細的喘息聲,一聽就知道這是男女歡好的聲音,只沒想到這板壁如此不隔音,竟這樣歷歷在耳!冰兒“噗嗤”一笑,伸手在唇上按了按,壓低聲音道:“不許亂動,別給人家聽了去。”
英祥輕輕放下胳膊,略略轉側,那床又來了一聲,英祥嘆氣道:“等有錢了,先換了這床!”
冰兒道:“床是小,房子才是大!等你有錢了,先換了這房子。別哪天說夢話,還給人家聽了去。”
英祥一聲吞笑,輕輕轉動胳膊把冰兒的腦袋從枕頭上捧著挪到自己臉邊,上下親吻了好一陣才足意,壓低笑聲道:“好在我現在是個活鰥……”冰兒伸出食指用力頂了一下他的腦門:“好在現在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