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不是造小姐的時候,我們有那樣的餘力嗎?你的主張很快要碰壁的。”
他們爭論之後,恰逢白華的著作賣出去了,得了一點稿費。他瞞著質甫把她送進了一個可以寄宿的補習學校才告訴質甫。質甫一笑置之,並勉勵阿鳳趁這機會多取得一點知識。
六
在學校中的阿鳳,是沒有糟塌這一難得的機會的。她的精勤,使許多人都佩服。但她是這麼一個窮苦的孩子,她的衣被,她的鞋帽,都是那樣的不漂亮。這很使那些小姐們看不起她。但她又決不能向白華他們要求什麼,因為能進學校已經是望外了。有一個在功課上敗在她手裡的姑娘。沒有地方發她的脾氣,就在自己失去了一樣貴重東西的時候,疑心是她偷了,一定要搜她的行李。在同學中同情她的是陳家惠幾個人——她們也是功課比較好、而家景不好的人。她們聽說要搜她,都很憤慨,出來說:“要搜大家搜,不能單搜一人!”結果,阿鳳的簡單的行李中是沒有。那贓物反到在和失主最要好的一位女士的箱裡。據那女士說,那是她自己送給她的,但是失主說她忘記了,對不起。大家說,以後不能有這樣的事了,得向阿鳳陪禮。從這以後,才不大有人欺負阿鳳。
阿鳳和家惠很要好。家惠當她妹妹一樣看待,衣服也分給她穿著,遊覽也邀她一道。一天,她陪家惠一道訪問這“藝術之家”,他們幾乎不認得阿鳳了。
白華說:“這真是一隻新鳳哩!”
質甫冷冷地說:“我看她倒成了一隻舊鳳了!”
質甫聽了她們講的學校失物的事,又聽得說學校又添了幾樣雜費,他更強調他的主張,說學校不是為窮孩子設的,只能一批批地造成高等遊民,我們應向社會學習,工作與學問應打成一片。他的議論深深地得到了家惠的共鳴。她時常來,同他討論一些問題。很快地他們成了朋友。
七
“天有不測的風雲”。質甫、白華的“藝術之家”突然受了一次打擊。
質甫以某種誤會被捕,白華倫促逃避。他到了好幾處平時頗要好的文壇朋友家,但當他把避難的情形對他們一說,他們都膽子小、不肯收留了。最後無處可逃,他想姑且到那位神秘的女性 C 夫人寓裡去躲幾小時。C 夫人卻意外地慷慨收容,甚至對外國女房東介紹他時,竟稱做她的丈夫,並告訴他那麼說的理由。原來女房東看見桌上和她的並擺著的他的照片,曾問那是不是她的丈夫,她隨意答應是的,所以他來了,不好說不是。那晚吃飯等等,她表現得完全像他的妻子,這使他很不安。及至深夜,他起身辭行。她問他到哪裡去?他說先到另外的朋友家裡睡去。她挽住他笑著說: “還去找什麼地方,這裡不是你的家嗎?”
白華不由得吻了她……在這晚,他知道她父親是一個買辦出身的富翁,她結過婚,但她對於男女關係抱著很特殊的觀念。
第二天,報紙上登了關於質甫、白華他們的許多莫須有的事情,形勢似乎很嚴重。C 夫人勸他隨她到青島暫避。他一時失了主張,匆匆悄悄地隨她上了北行的輪船。
阿鳳以學校催繳欠費,趕回來找白華。這時正是事件發生後幾點鐘。她想把東西搬出來, 二房東因為要抵房租不肯。她只求取出那一張可紀念的《鳳凰涅盤圖》和另外幾件東西,這被允許了。離了那個家的時候,阿鳳又是一個無可投奔的孩子了。回到學校去告訴家惠。家惠聽了非常驚憤,但是她也沒有力量代繳她的欠費;同時,一些妒忌阿鳳的同學又多方破壞,終於阿鳳被迫離開學校,住到家惠家來。家惠有一個親戚,正組織歌舞班,並預備到外埠巡迴匯演,要招女演員。家惠問阿鳳願不願意到歌舞班去。阿鳳因為別無去處,況且素喜歌舞,所以也很樂從。家惠就替她介紹了。
從此阿鳳就做了歌舞班的一員,試她雛鳳的新聲。
八
突然入獄的質甫,又意外地受到家惠的探問。
他因此知道白華的逃避,阿鳳的投身歌臺,以及他想知道的一些事,並且得到了他所需要的一些東西。當然,最重要的是家惠所表示的對他的愛。
質甫託她送幾封信出來,分致他的熟人求援,特別是他軍隊中的好友劉文靖。
九
在風景地的青島,C 夫人很快地遇到了一位青年美術家。這美術家正擬作一幅永遠之愛的題材的畫,而苦於得不著模特兒,能遇到他們,深引以為幸。他們,特別是她,也很高興讓他描畫。
他們在山明水秀中開始工作。
夫人的蜜意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