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部分(3 / 4)

情在畫布上一天天地形成,真是呼之欲出。

你們看到夫人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的愛人的俊眼,緊緊地擁抱著他的玉腕,和作為畫的背景的那一任海濤衝擊依然峭拔挺立的山岩,你可以相信愛的永遠性。

在這裡,在這一羅曼蒂克的情景裡,白華也寫成了許多新詩。他為這情景所陶醉,他完全忘記了他和他的同類所處的現狀,他願意和她終老在這地方,永遠地做她的最忠實的僕人。

但他漸漸不願被那畫家描繪了。近來 C 夫人對那畫家表示得很親密;而在被描繪時,她表現的那些對他的動作和神情,一天天顯得是戲劇的了,是做作了。她雖然善於做戲,但也不能流露她的真實了。

白華開始苦悶起來。

他時常一人步行海濱,對著灣頭的海雲陷於沉思,要需夫人再三叫他,或挽他一道他才走。

“你怎麼這樣憂鬱?你想著什麼?”

“我沒有想什麼。”

“你別那麼傻吧,好孩子。”

“你知道我本來是傻瓜。”

“別說這些了。咱們一塊兒喝咖啡去。”

於是,他又被迫走進一家咖啡店,去做他們的陪客了。

在這裡,使他驚喜的是從報上知道質甫已經由他在軍隊裡的朋友保釋出來了。他拿起了報紙,獨自到海濱來看,不知不覺地憶起了他和質甫的“藝術之家”,憶起了阿鳳——那天真的孩子。不知她到哪裡去了,是不是還在學校?她還有欠費沒有繳啊!他憶起了他們三人那短時間所過的愉快的生活。他聽著那喧騰的海潮,似乎是聽到了她那雄壯中帶著沉鬱的歌聲,他不知不覺地用手杖在沙上寫著阿鳳的名字,畫一隻鳳凰。但那狡獪的白波偷偷地趕來把它洗去了。他對著海上蒼然的暮色和外國軍艦上的濃煙,以及燦爛於海霧中的電燈,吐出了深深的嘆聲。

“咳,質甫也出來了。不管怎樣回上海去吧!”

當他徐步回寓的時候,他的眼睛很意外地觸到一樣東西,那是大江歌舞團旅青匯演的廣告,中間有新鳳女士的名字。

“這裡也有叫‘新鳳’的女孩子?”

他看了一下就回去了。

C 夫人正在晚裝。她帶嗔地問他:

“你又到哪裡去了?快去吃飯,吃過飯咱們看戲去。”

“看什麼戲?”

“你沒有看見廣告嗎?上海來了一班女孩子的歌舞團,聽說唱得不壞。

今天是最後一天了。”

“那有什麼好看的,還不是那一些肉麻的東西。”

“管它有沒有意思,反正比坐在家裡好。”

他終於陪著她到了劇場。儘管是以粉腿酥胸為號召,但終究因為一般的經濟恐慌而只上了八成座。戲自然是白華所預言的那一套,而只有一個涉及東北事件的叫《鐵蹄下的歌女》的小歌劇,很受觀眾歡迎,而且使他愈看愈吃驚的是演那主角的歌女,竟是他所繫唸的阿鳳。

他不待戲完,就邀 C 夫人同到後臺去,訪問這新歌舞明星。阿鳳見了他,真是他鄉遇故知,歡喜非常,但說到質甫的近況,她的黑眼睛裡飽含的熱淚不覺流下來了。白華安慰她說,幸而質甫已經出來了。她又告訴他,他們走後,二房東扣了他們的行李,以抵欠下的房錢,她反覆地請求,才取了那張《鳳凰涅盤圖》,一直帶在身邊。她孩子似地訴說旅途之苦。他勸她離開歌舞團。他們正有無數說不完的話、吐露不完的衷情的時候,C 夫人已催了他好幾次了。他清她等一等。她早已不耐煩,先走了。白華無法,告訴阿鳳他住的地方,要她明天上午去找他,就匆匆地追趕夫人去了。

第二天,阿鳳得班主的同意,去訪問住在 C 夫人寓所的白華。到那裡,聽差告訴她:“少奶奶和少爺去海邊畫像去了!”她聽了這種對於主人們的稱呼,感到一種異常的打擊,但她又想也許另有所謂“少爺”,就追到海濱來。她果然看見海濱勝處有人在作畫,畫的物件恰是白華同那華貴的夫人:

他那樣親愛地扶著她,她又是那樣含情地望著他;好像他只是為她而存在……畫是那樣一筆筆地描著他們的姿態,阿鳳的心是那樣一寸寸地化成灰燼……她站在後面看了半天,竟不得機會和白華招呼。最後她也不願招呼他了。她懷著破碎的心悵然而去……白華等了阿鳳半日,她終沒有來,感到非常失望。他感慨地說:

“怕是這孩子也變了?她是歌舞明星,自然會有許多闊人去找她。她來找我幹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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