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帶得不多,都被同學們半夜當夜宵吃了。”
“呵呵,你下個月就回去啊?為什麼啊?”她似乎要沒完沒了地把這話題繼續下去,也或是在等著他的離開。陳麥決定繼續若無其事,誰說臉皮厚不是戰術?
“我爸六十大壽,兄弟姐妹們都要回去,我負責給他寫壽貼。”郭宇似乎看出了陳麥的不耐,低頭看了下表。
“哦,是哦,你書法那麼好,當然要你寫了。那你怎麼回去……哦,我的意思是,你從北京怎麼回去?”辛蘭一邊說一邊笑。陳麥突然想起,中午的時候,辛蘭說要請老六吃晚飯的,可她剛才又答應了郭宇等他送書,兩下似乎矛盾。
“嗯,我先飛到香港,然後從那邊轉機去臺北,挺費周折的。”郭宇作無奈狀,表明這一路的難捱。
“真是太遠了,我長這麼大,最遠就是來北京。我媽媽對臺灣的印象很好,她幾年前作為訪問學者在臺灣遊歷過,說臺灣很有人文氣息,有根的意味,有機會還想去。”辛蘭雙手合十。
陳麥像看著一場沒完沒了的雙人舞,⑸⑼⑵枯燥乏味,卻還不能離場。他們每一次舞步的交替,身形的旋轉,都是對他的折磨。他只能再看錶,別無他法。辛蘭似乎覺得需要緩和,就揪了他一把說:“陳麥,不是說請老六吃飯麼?郭宇你一會沒事吧?咱們一起去吧,今晚我請客。”
陳麥和郭宇對視了一眼,他是略帶敵意的,但郭宇的眼神依然是溫和的。他禮貌地回絕了。
“不了,你們去吧,我還有事兒,你也不要趕,我晚一點再去給你送書。”
“一起去吧,飯總是要吃的,不耽誤事。”陳麥虛頭八腦地說。郭宇的婉拒讓他歉疚。
劉一民陰魂不散地來湊熱鬧,剛在錄影館還一身休閒,一部《玉蒲團》的工夫就西服筆挺了,想必又要去做個講座。陳麥欣賞這留法博士的才華,卻討厭這人的眼神,他記憶中的色鬼都是這白多黑少的樣兒,一見漂亮女孩便直勾勾地發出色光。聽老六說常有不同的女孩子出入他的宿舍,夜不歸宿。據傳辛蘭也常和他有著聯絡,她會不會在這些人之中呢?
劉一民和眾人打招呼。郭宇和他看來挺熟,聊得蠻熱乎。突然多了個敵人,陳麥不知該把他當老師還是當情敵,說話有點跑題。辛蘭應付自如,像老上海的交際花,閃轉騰挪,三拐兩拐,塞納河和羅浮宮就聊了出來。劉一民如沐春風很是受用,誇耀辛蘭有法國小姐的韻味,還帶著普羅旺斯女郎的奔放,又拽了幾句法語,辛蘭就笑成了吉普賽女郎式的豪放,直讓陳麥有拿破崙輸掉滑鐵盧時的悲憤了。
郭宇頗有風度地點著頭,用臺灣式的添油加醋將劉一民對辛蘭的讚美說得溫文爾雅,說她如果生在了阿里山,那就會再多一份日月潭的嫵媚了。
陳麥左看看右看看,真想一巴掌扇一個。誇女人這事,他自愧不如。等剛要憋出幾句有著草原特色的讚美之詞,這兩人卻要告別了。劉一民拍了陳麥的肩,郭宇握了辛蘭的手。二人像一對老友那樣說笑著去了。辛蘭看著他們遠去,面帶留戀。
“看來兩岸關係突破障礙,要漸入佳境啊。海外關係也越來越好,要文化輸出了。”辛蘭扭過頭來,捅了他一下說:“你幹嗎那麼緊張?我都替你出汗了。”
他不知和郭宇算不算是朋友。他們的友誼貌似堅硬,有著共生的土壤,但一場春雨便澆個狼藉,一個愛的忘我,一個愛的猶疑,都不能恰好射中靶心。回到臺灣的郭宇打電話還在幹你孃。他知道這友誼無法挽回。郭宇描述他的無恥,似乎言過,但絕不冤枉。大家都在辛蘭莫名其妙的猶疑和賣弄中自作多情,自以為主角的他們編了劇本,寫了臺詞,自導自演,吹拉彈唱,為他們自己的表演感天動地,眼淚嘩嘩;而當一曲唱罷,燈光亮起,卻發現辛蘭正和別人在臺下卿卿我我,根本沒有看這臺上的表演。
軍都夜嶺覆雲開,陵湖秋月洗霜白。
大夢一生無家處,君在陽關我在臺。
雖然交惡,畢業臨走之前郭宇仍寫了這首詩給他。他們還合作著給辛蘭留了一幅字,陳麥作詩,郭宇行文。他滿以為郭宇臨別會給他個擁抱,誰料卻捱了他一記重拳,他左邊的後槽牙就此不知影蹤。郭宇回了臺灣,做了檢察官,大學十年回首時辛蘭沒來,他也沒來,聽說他娶了一個印度姑娘,笑起來很像辛蘭。
保送清華的馬桶來法大找他,剃了平頭,像個新崛起的江湖老大,他說清華的壓力實在太大,除了學習啥也幹不了,隔三差五就有人跳樓。陳麥說你看著倒不像,有沒有帶點好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