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2 / 4)

小說:屠夫十字鎮 作者:青澀春天

,在粉紅陽光的照耀下,野牛草幾乎是灰色的;過一會兒,九十點鐘的時候,陽光金黃,野牛草綠茵茵的;晌午的時候,野牛草又染上一層藍色;下午陽光耀眼,遠處看,野牛草不再個性十足,綠色中都透著一種鮮黃色,微風吹過時,一種鮮豔的顏色傳遍整個草原,一會兒出現,一會兒消失;傍晚太陽下山時,野牛草變成了紫色,好像吸收了天上所有的光,不願意再釋放出來似的。

走了整整一天以後,草原就不再那麼平坦。草原在他們面前鋪展開來。行進的過程中,一會兒遇到窪地,一會兒遇到向上的緩坡。這些窪地和緩坡像是從什麼地方吹到冰凍起來的廣闊洋麵上的一個個碎片。

在這片洋麵上,下了窪地,又上緩坡,安德魯斯越來越感覺不到他們是在向前走。在旅途的最初幾天裡,他的坐騎每向前一步,摩擦的疼痛就讓他不堪忍受,這種疼痛好像鑽進了神經和大腦似的。但過了這幾天,疼痛不那麼厲害了,取而代之的是麻木,屁股坐在馬鞍上沒有任何感覺。他的腿像是木頭做的,僵硬地跨在坐騎兩側,毫無知覺。就是在這種麻木狀態中,他再也意識不到自己是在向前走。座下的馬載著他從窪地走上高坡,又從高坡走下窪地,但在他看來向前移動的不是他身下的馬,而是那片大地,大地就像一個巨大的踏車,在運動中只呈現自己的一部分。

一天一天過去了,麻木佔據了他的身體,最後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他感覺自己就像這片大地,沒有身份,沒有形狀。有時候某個同伴會看看他,或者說看穿他,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似的。

身體的麻木開始影響他對和他一起在曠野草原上行走的同伴的觀察。有時在極度疲勞中,他看著他們卻根本不認識他們,看到的只是人最原始的形體。這時他只是憑藉他們所處的位置辨認他們。就像旅程剛開始時一樣,米勒騎在前面,安德魯斯和施奈德跟在後面,三個人呈三角形。但是許多時候,這群人走出窪地走上緩坡的時候,米勒的身影就不再是面對地平線,而是好像融入了大地,身影在大地上騎行,顏色和形狀也隨著大地一起變化。第一天旅程過後,米勒便很少說話,似乎壓根就沒有意識到有人跟自己同行。他像動物一樣嗅聞著大地,哪怕只有一點點氣味,一絲絲響聲,他便警覺地跟著氣味或響聲轉動他的腦袋,一會兒這邊,一會兒那邊,其實別人還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氣味和聲響。有時候他在空中仰起頭,好一陣兒一動不動,好像等待某個跡象的來臨。

安德魯斯旁邊,距他三十英尺的地方,施奈德騎在馬上。他的寬簷帽子拉得很低,罩在眼睛上,硬挺的頭髮在帽簷底下翹了起來,像一束遭風吹雨打的稻草。他有氣無力地坐在馬上。有時候他閉上眼睛,在馬鞍上東倒西歪地打瞌睡。有時候,他醒過來,眼睛閃爍不定地盯著馬兩耳中間的某個地方。偶爾他咬上一口方形的黑色菸草塊,菸草塊就放在他胸口的口袋裡。然後他鄙視地往地上吐一口唾沫,好像什麼東西冒犯了他似的。他很少看其他人,除非萬不得已也不和其他人說話。

在騎馬的人後面,查理·霍格高高地坐在馬車帶彈簧的座位上。馬和牛揚起的輕塵籠罩著查理·霍格,他抬頭挺胸在灰塵中行進,眼睛越過牛隊和前面騎馬的人,看著前方。有時候,他用尖細的聲音喊叫著,聲音裡充滿了快樂和揶揄。有時候,他哼著一支沒腔沒調的曲子,和著自己右臂殘肢的擺動。有時候,他突然提高了嗓門,顫抖地唱起了讚美詩,嘎嘎的聲音刺激著其他三個人的聽覺。他們扭身看著他。查理·霍格張著嘴,眯著眼,扭曲的臉上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壓根就沒有看他們。晚上,四個人吃過飯,拴好牛馬。查理·霍格開啟又破又髒的《聖經》,藉著殘存的篝火餘光默誦著。

離開屠夫十字鎮的第四天,安德魯斯第二次看到野牛的蹤跡。

是米勒讓他看的。堪薩斯草原上的窪地沒完沒了,接連不斷。他們剛從一個窪地走出來的時候,米勒在一個小山頭勒韁停馬,招呼安德魯斯。安德魯斯催馬過來,站在他旁邊。

“看那邊。”米勒舉著手說。

安德魯斯順著米勒所指的方向看去。起先他只能看到眼前連綿的草地。然後他的視線落在遠處的一塊在早晨陽光下泛著白光的地方。從他所在的地方望過去,那一塊地方沒有任何形狀,幾乎和周圍綠茵茵的草地沒有本質的區別。安德魯斯轉身問米勒:“那是什麼?”

米勒笑了笑。“我們騎過去,看個清楚。”

他們的馬從容不迫邁著大步穿過草地。施奈德沒有他們騎得快,落在後面。查理·霍格讓牛隊偏轉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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