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部分(3 / 4)

小說:為普魯斯特哭泣 作者:沸點123

會者的注視下靜悄悄地步入會場。席間有幾位來賓舉起手掌,準備鼓掌歡迎,但是看到他臉上那副嚴肅的表情,就緩緩地垂下了雙手。王蒙抬頭瞥了一眼臺下,然後沉默著,坐到主席臺正中央那個事先為他留好的位置上。

王蒙喘息甫定,電視臺的記者已經把攝像機對準了他,攝影記者響亮地按起了快門,大會主持人則很合時宜地宣佈:請王蒙同志為本次大會致辭!略顯疲憊的王蒙顯然沒作任何防備,他的喘氣聲被冷不丁遞過來的話筒擴散到了各個角落,但是他隨即屏氣凝神,並且憑著良好的鏡頭感和分寸感開始即席講話,聲音不大,但是沉著、有力,使用稱讚的詞語時毫不吝嗇,可以覺出,他是一個有著透徹的智慧的人,有著極強的應變力,這也許是他與別的作家不同的地方。他的講話只持續了三分鐘,但是贏得了熱烈的掌聲。

掌聲尚未落盡,王蒙就已恢復了嚴肅的姿態,變得不可捉摸。他摘下眼鏡,開始漫不經心地閱讀眼前的一份報紙,間或端起茶杯地啜上一口。大概感到有點熱,他脫掉了外套,然後一邊看報,一邊小心地整理脖子上那條圍巾。終於他把報紙放下,陷入沉思。坐在他左側的徐岱教授(浙大人文學院常務副院長)和他搭話,並遞給他一張名片,他露出微笑。他朝徐岱教授連連擺手,好像在推辭什麼,後來終於答應了,於是雙方都復歸於平靜。會後大家才知道浙大準備邀請他和張抗抗擔任客座教授,開幕式即將結束時,浙大一副校長宣佈了這一訊息。訊息宣佈完畢,校長大人把右手伸到坐著的王蒙面前,想握手以示慶賀,結果王蒙愣了一下。他有點心不在焉。他好像還沒從某些矛盾中完全超脫出來。

從此刻的王蒙身上顯然已捕捉不到青春的浪漫和激情,我們看到的是一個成熟、冷峻的王蒙。在長篇小說《青春萬歲》(1953年)的《序詩》中,十九歲的王蒙躊躇滿志,他熱烈地吟詠道:

所有的日子,所有的日子都來吧,

讓我編織你們……

這種純粹的理想主義如今已不復存在。五十年代,王蒙發表了小說《組織部新來的年輕人》,結果被打成了“右派”,被流放到新疆伊犁。一晃就過去了20年,他學習用一種較為務實、客觀的眼光審視現實問題。然而事實表明,他做得還不夠。他繼續栽跟頭。理想主義在他心中太根深蒂固了,這讓人非常苦惱。去年夏末,王蒙創作了一首題為《秋興》的長詩,作為散文集《我是王蒙——王蒙自白》一書的序詩,它的起句是:

昨日蟬鳴如海嘯,

今夕蟋蟀啼傷調。

這是一首長達一百二十八行的古典式詩歌,愁緒滿懷的作者在詩中抒發了一種古典式的傷秋(季節之秋?生命之秋?事業之秋?)之情。在《秋興》中,年過花甲的作者表達了一種深刻的懷疑,並完成了一次淋漓盡致的自我宣洩。不過,詩中的王蒙不是現實生活中的王蒙。我們觀察到的王蒙沉默、理性、機智、稍稍有點架子、言談得體。他是文人,但有時又給人入世很深的感覺。

王蒙沒在開幕式結束後的中餐上露面。人們伸長脖子搜尋他的身影,但是毫無結果。他彷彿突然消失了。直到當天下午三點鐘,他才再次出現在花家山莊的會議現場,張抗抗作品討論會正在繼續。王蒙坐在中間,依然保持著旁觀的姿態。他的目光常常停留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五點多,會議告一段落,王蒙接受了電視臺記者的簡短採訪,然後又迅速地消失了。整個晚上大家都沒有看到他。也許只有會務人員才知道他那詭秘的行蹤。後來我們才知道,他被省裡的領導請走了。

第二天,也即10月17日,王蒙整天沒有出現在討論會現場。早晨他對陪同人員說,你們都不用陪我了,我一個人出去走一圈。他果真一個人出發了,他以驚人的興致和毅力徒步穿越了花港公園,穿越了蘇堤,穿越了孤山和白堤(我們事後才知道這件事)。這是一次漫長而孤獨的旅行,作家王蒙再次讓一些人感到不可捉摸,感到無比驚訝,它使人想起他的一段話:“我的一篇小說取名《蝴蝶》。我很得意,因為我作為小說家就像蝴蝶。你扣住我的頭,卻扣不住腰。你扣住腿,卻抓不著翅膀。你永遠不會像我一樣知道王蒙是誰。”

但是我們如果換個角度看問題,就會發現這次旅行恰恰透露出了王蒙個性中最為真實的一面。它表現在《秋興》中,也表現在《春之聲》《布禮》《活動變人形》以及《躊躇的季節》等眾多的小說中。王蒙並不像他自已所說的那樣是個令人費解的人,相反他是一個有著鮮明個性,喜歡沉思、風景和創造的作家、他與那些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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